冉青本来已经靠着椅背上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猛地弹了起来,迅速捋清了人物关系:“那什么,所以……容竺是穆千苏的三嫂?”
“是差点成了他三嫂,穆三死得太早,两个人没成婚。”黑袍女侍纠正了一句,随即继续道,“姜尤是宴会上自己瞧上容竺的,仗着穆将军离京后父亲手握重兵,屡次对容竺出言不逊,行事极其不轨。”
“皇后母族获罪贬官,皇帝与她离心多年,不是很在乎这个公主,再加上也需要拉拢兰柏侯,所以看到只当没看到。八个月前,容竺与姜尤大婚。当夜,公主失踪,兰柏侯派兵来寻,最后在即将被带上宁磐山的人里找到了她。”
容竺虽然懂些武学之事,但并不精通此道,更多的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穆三活着的时候,就是整日待在宫里待嫁。她是如何在大婚日成功出逃,又是如何被日月宗看中带上了山,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当世朝廷对修道门派的态度都是敬中带怕,在得知容竺被日月宗选上之后,兰柏侯不敢强行抓人,只能把自己儿子也塞进这支队伍。
姜尤将门出身,虽然平日里招猫逗狗,还是烟花柳巷里的常客,但确实根骨不错。宗门初选不考校人品,还真就让他这么混进来了。
而先前宿知鸢着人降罚的时候,姜尤喊的那句要让他爹来撑腰,也不是什么空谈。兰柏侯根本就没打算让儿子真心修道,而是想让他在见到并控制住公主之后,寻个机会跟她双双假死,然后下山洞房。
姜尤这趟过来,身上是带着通讯纸鹞的。兰柏侯本人身负朝职,不能亲临,但属下已在山下等候,可以随时取得联系。刚刚姜尤被宿知鸢一声令下打得满头包,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兰柏侯爱子心切,估计明天就得让手下接他回家。
冉青听半天,抛出一个问题:“她跟姜尤成亲的事,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吧,为什么文卷阁没注明?”
黑袍女侍沉默片刻后道:“此前一百五十年都是乱世,群雄割据。梁国虽然大胜,统一了周遭四国,但兵士同样损失惨重,其中也包含穆家三郎。为着这个原因,公主和世子的婚礼并不隆重。宁磐山与梁国边界相隔遥遥,文卷阁没有听到风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冉青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宿知鸢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穆千苏和容竺关系怎样,打听到了吗?”
黑袍女侍道:“至少在穆三战死之前,很好。穆千苏跟他三哥非常亲,容竺手巧,偶尔给穆三做些木制小玩意,也会给穆千苏带一份。”
这个回答一点都不出乎所料,宿知鸢轻嗤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冉青慢慢睁大了眼睛,看样子有些不可置信:“不是,也就是说……刚刚那一出,是他们俩演的戏?”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姜尤在宗门待不下去,提前让兰柏侯把他带走,无法继续后面的计划。
而在宿知鸢不赶人的前提下,容竺咬死不肯下山,谁也拿她无法。
冉青刚刚的话是脱口而出,本来也没指望宿知鸢会接。当下不作停顿,摇头感叹:“这俩人入门第一天,就联手摆了我们一道……”
他看向上首的女子,“师尊,您打算怎么处置?”
黑袍女侍同样默默地看向她,但宿知鸢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反问:“为什么要处置?”
她语气平淡:“就算有容竺和穆千苏的引导,那些话也是姜尤自己要说的,这顿打挨得不冤,他们两个也为自己的做法付出了代价。”
宿知鸢看了一眼冉青:“此事到此为止。我叫你来,是因为你今后要与他住在一处。说话做事有点分寸,替我多盯着他些。”
她在面对天赋好的弟子时耐心更足,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冉青倒也觉得合情合理,点了点头就推出门去,回房睡了。
宿知鸢看着他的背影,元拯口中众妖惨死之事仿佛又在耳畔。
对方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目前根本不能下定论,若与他们不是同路之人,眼见着便有一场大战。
宿知鸢想起在藤杖之下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的容竺,蹙着眉朝向黑袍女侍:“穆千苏让冉青盯着,你多关注一些容竺。”
黑袍女侍很意外:“可穆千苏未到弱冠,容竺也才及笄没几年。”
“我知道,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宿知鸢安静了半晌,轻声继续,“说不定玉京殿再过几年,就会出现两个得渡天劫之人。”
而这两个人不论性格如何,未来境遇如何,绝不能因为年少不经事,闹出什么被敌方笼络、掉转矛头与日月宗为敌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