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在战场上。”其中一个男修稳住身形后直起身来,带着些嗔怪道,“师尊,您怎么还是这么惯着小师妹呀?”
这话落下,他身边的女修当即飞起一脚踹在他腿上:“这跟站不战场有什么关系,师妹本就年纪小,师尊对她好些怎么了?”
那男修腿上没伤,这一脚按理来说也不疼,可他还是伸手过去揉了揉,有些委屈地申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嘛!只是这地方危险,凡事还是要她自己当心,若是我们都代劳了,她怎么成长呢。”
女修显然跟他持不同意见,闻言重重地嗤了一声:“如你所见,千机海一战我们大获全胜,邪祟都被打散了,咱们一门哪怕算上外门弟子都没多少死伤。这是多么天大的喜事,你非得揪着小师妹,数落她成长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犹如当头棒喝的话,再看看周围人那理当如此的表情,宿知鸢总算意识到,刚刚她出现的感觉没有错,在此方世界,千机海的战果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她的同门很多都还活着。
可宿知鸢不明白,如此一来,这里还算什么最能让亲临者觉得恐惧的死亡幻境。
比起恐惧,倒不如说这里更像世外桃源,一个给不愿面对现实的人创造出的仙境。
不论宿知鸢此时是怎么想的,那女修说着,走上前去就要跟他继续理论,还是天晴尊者及时叫停,才终止了这场语言互殴:“好了好了你俩不要吵了,知鸢没事,接下来咱们一起小心就是了。”
那女修是宿知鸢的大师姐,名叫苏织梦,男修则排行老三,姓白名鹤隐。这两个人日日斗嘴不休,但关系极好,也很疼宿知鸢。
如此温馨的一幕,她在梦中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此时越高兴,越是觉得嘴里发苦:“师兄师姐,我没事的,我……”
宿知鸢安慰的话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腿部一阵疼痛。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四师姐阮偏梧正蹲在地上,伸手触碰她被刀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的小腿。
“光顾着和我们说话,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阮偏梧是个清冷的性子,语气硬得要命,“再这样下去,你还是赶紧滚回宗里吧,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
宿知鸢去千机海的时候已经入门七八年,何尝不知道阮偏梧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虽然此时木着一张脸,可在站起来之前,就已经催动法术为她的伤口止了血。
“那可不行。”宿知鸢没看到二师兄温纵英的影子,立刻意识到这里正常情况下只会出现已死之人,而破除此幻境的关键,应该就在于某些不该存在的‘异类’。
她一边模仿着曾经面对师长时的声调,一边不动声色地四处观察,“小妹虽然才疏学浅,但好歹也渡过了一重天劫,给师兄师姐挡个刀还是没问题的。”
天晴尊者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听到这句话就真的皱起了眉,抬手在宿知鸢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她在宗内不算最好说话的长老,也会惩戒犯了错的弟子,但对宿知鸢的确是独一份的偏爱,像这样力度适中地拍拍脑袋,已经是天晴尊者对宿知鸢最凶的时候了。
宿知鸢哪里会在意这都不够格称之为疼痛的感觉,可这份明晃晃的疼惜还是让她心里泛起涟漪,让她想起原来在多年前,她也只是个在师尊和师兄师姐庇护下肆意惹祸、口无遮拦的小姑娘。
“弟子知错。”她黏在天晴尊者身边拽了拽对方的手臂,嘴上却不再插科打诨,同时还加快了对周边事物的视线搜寻,想尽量快一些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宿知鸢已经意识到这幻境的恐怖,它会在无声无息间消磨人的意志,刚刚有那么一刹那,她居然生出了‘只要能跟他们在一起,留下来也无不可’的念头。
宿知鸢面上的表情还算轻松,可藏在袖中的拳头却越握越紧。她跟着师尊路过一个又一个看不清死相的尸体,忽然,一只沾满粘稠血液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什么人?”这显然不是什么很寻常的事情,宿知鸢抽出青鸿剑,几息之间,剑就落在了那只手的主人的肩头。她微蹙起眉:“若是再不开口,别怪我不客气。”
倒在地上那人身被数创,整个人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一条腿被扭成极其奇怪的弧度,一看就是里面的骨头断了。宿知鸢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身形和服饰辨认出此人是神药谷的男修。
“宿知鸢,你真是翻脸无情。”那男修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艰难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刚刚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哪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还不拉我起来。”
观这人终于露出些许的五官,以及非常有特色的调侃腔调,宿知鸢终于想起对方叫谢樵风,和她是旧识,而且在五百年前,真真切切为她挡过一刀,随后因为体力不支,倒地后再也没醒过来。
当初刚从千机海回去的时候,宿知鸢曾成宿成宿做噩梦,一闭上眼就是谢樵风表情阴邪地问她,如果自己没有选择救人,是不是死的就会是宿知鸢,而不是他。
如今虽然在幻境,但也算是给了宿知鸢一个赎罪的机会。她俯下身去想将谢樵风扶起来,却在碰到对方手的时候忽然想起,谢樵风的师尊是,本命法器就是他给冶炼出来的,一对雌雄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