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惊破长夜时,苏冰瑶蜷缩在发霉的草垛里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零星的马蹄声,混着醉汉的叫骂,在破败的医馆外回荡。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满地狼藉的药柜上,那些碎裂的瓷罐如同她支离破碎的生活,泛着冷冽的光。她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 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这乱世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遭遇什么。
颤抖着爬起身,苏冰瑶撞翻了墙角的竹筐。在杂乱的旧物中,她翻出了一件粗布短打 —— 那是曾经来医馆帮忙的杂役留下的。布料早已泛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但此刻却像是救命稻草。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费了好大劲才解开衣襟,换下那身早已破旧不堪的裙装。粗硬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陌生的触感,却也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然而,这还不够。苏冰瑶捏着鼻子,抓起角落里一块散发着酸臭味的抹布。那抹布不知多久没洗,污垢层层堆积,散发的气味令人作呕。她闭上眼,狠狠心将抹布在身上蹭了又蹭,腐臭的汁水浸透衣衫,黏腻的触感让她几欲作呕。但她不敢停下,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自己身上也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臭。
做完这一切,苏冰瑶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铜镜里映出一张灰扑扑的脸,凌乱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一身邋遢的男装,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 谁能想到,这会是曾经那个在医馆里妙手仁心的苏冰瑶?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却也多了几分坚定。
“只要能活下去……” 她低声呢喃,声音在空荡荡的医馆里回响。攥紧腰间藏着银针和止血散的布包,苏冰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枯叶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隐入黑暗之中。
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上结着层薄薄的霜。苏冰瑶踮着脚,将褪色的 “仁心堂” 匾额挂在斑驳的砖墙上,麻绳摩擦木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昨夜她在城隍庙后的破庙里,用捡来的炭条重新描了描匾额上残缺的字迹,此刻晨风掠过,带着墨香的碎末簌簌落在她肩头。
墙角支起的药架歪歪扭扭,是用废弃的窗框临时改造的,几味晾晒的草药在晨露里轻轻摇晃。苏冰瑶刚把铜铃系在门框上,清脆的声响便惊飞了檐下啄食的麻雀。她下意识伸手去扶药箱,粗糙的麻布袖口露出半截缠着布条的手腕 —— 那是昨夜翻墙时被荆棘划伤的。
“这年头还有人开医馆?” 裹着头巾的妇人挎着菜篮路过,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灰头土脸的 “小郎中”。苏冰瑶正往药臼里捣着蒲公英,闻言抬头露出个笑,沾着草屑的嘴角扬起:“阿婆,您要是瞧着哪里不舒服,尽管坐下说。” 话音未落,几个扛着锄头的汉子围了过来,盯着她摆在矮凳上的止血散和银针窃窃私语。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铜铃突然叮咚作响。一个抱着啼哭幼童的农妇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让苏冰瑶瞳孔骤缩。她慌忙起身,沾着药粉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让我看看。” 指尖触到孩子滚烫的额头时,她忽然觉得,这沾满酸臭味的粗布衣裳,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暮色漫过青石墙时,苏冰瑶正用银针为老樵夫调理风湿。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与她捻针的节奏渐渐重合。白日里被日头晒得发烫的药箱此刻沁着凉意,箱底压着的半块山药饼早已碎成渣,她却浑然不觉 —— 毕竟,从早到晚,问诊的人就没断过,除了过应的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苏瑶收费极低,望着苦难中善良的老百姓,她总是于心不忍。
有农妇抱着发高热的孩童赤脚奔来,苏冰瑶扯下裙摆布条为孩子物理降温;挑夫扭了腰瘫在街角,她揉着对方僵硬的肌肉,随口传授拉伸口诀;甚至有流寇模样的汉子捂着渗血的伤口试探着靠近,她头也不抬地调配金疮药:“把刀收起来,血腥味熏着药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