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室内,孟沧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苏歆纯。
“回去吧。”
他声音轻轻的,纤长的睫毛在微弱的灯光中颤抖着,不知道是在劝苏歆纯,还是在劝自己。
苏歆纯撑在地面上的手紧握成了拳,她咬着牙像个高傲的白天鹅,不服输地昂着头,努力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天之娇女如她,几时为了一个男人丢失颜面到如此地步。
是因为左霆鋆吗?是因为他,但也不全是。
她不爱左霆鋆,可她爱左氏,所以她必须要成为左霆鋆的妻子,成为左氏的儿媳,这样她才能得到左氏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有了这层保障,她才有可能在自家企业中有容身之地,才有资本和苏云安争一争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不然她只是父母口中那用婚姻来换取家族助力的棋子罢了。
黑夜掩盖了所有人的情绪,也摘下了每个人伪装的面具。
身上背负着枷锁的他们,囚于被判处终身监禁的牢笼中,就像围棋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围困其中却又挣脱不得,只能孤寂地等待着自己宿命的结局。
苏歆纯拍拍身上沾的灰,站起身又恢复成了无坚不摧的女强人。
她想起了凌国说的话,他说要搞垮左霆鋆还不简单吗?只要抓住他的命门,当头“咔嚓”一刀,左霆鋆自然会乖乖束手就擒。
而左霆鋆的命门是什么?
除了别人高不可攀,望尘莫及的家族之外,就是他养的那只低贱卑微,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小狗”。
饶是凌国千算万算,他也万万没想到,当时他为了在董事会站稳脚跟,急于向左霆鋆投诚而送的“礼物”,会被左霆鋆喜爱至今。
凌国这是在暗示苏歆纯,要善用周聿来制约住左霆鋆。
不过这个办法……可行吗?
苏歆纯本来觉得可能行得通,但现在看来凌国未免把左霆鋆想得过于愚蠢幼稚了一点。
如果周聿说的那两年合约是真的,那他对于左霆鋆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来说,也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
也对,独处于雪山之巅的上位者,怎么会允许自己有着置身于暴风眼的危险呢?
说到底左霆鋆本质上和她是同一类人,与其被别人掌控着命脉,还不如从头就斩断落马的可能。
再说了,利用别人的生命来控制其他人,这种小人手段属实拉低他们的素养,苏歆纯是不屑降低身份去做这种事的。
可她不做,自然会有其他人愿意做。
孟沧舟举着手机在后面帮苏歆纯照着路,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高大的身躯挡在苏歆纯身后,像极了听从于阴间使者的黑无常。
江寄犹豫了一下,向前拦住了他。
“舟哥!”他走近孟沧舟,压着嗓音喊他,眼神哀求。
江寄想问孟沧舟一些事,有关于周聿。
他感觉周聿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每次在他快要揭开面纱探究到他的面孔时,一阵风吹来,掉落的面纱又把周聿真实的面目给盖住了。
面纱下的答案,周聿不可能给他,所以江寄只能问孟沧舟要。
虽然现在时机不对,场合不对,旁边还有一个一脸不耐烦的苏歆纯,可江寄知道自己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毕竟面对面地问孟沧舟,他总不能像电话里那样逃避自己。
江寄余光瞥了眼苏歆纯,将孟沧舟拉到了一旁。
“周聿,他……怎么了?”
他不知道苏歆纯的身份,但看孟沧舟对她的态度,江寄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江寄的询问声不大,可夜很寂静,他焦急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劲厚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歆纯,打开手电筒帮他们照着,然后偷偷地支棱起了耳朵。
孟沧舟还在学校乐队的时候,就知道江寄喜欢周聿,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虽然只有江寄一个人将他喜欢周聿这件事当成了秘密,可他忘了,喜欢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他每次面对周聿时,从他柔情似水的眼里钻出来的星星,都可以变成一座星船,带着周聿飞上月亮去跳舞。
所以,如果对江寄说了周聿和左霆鋆的事,江寄会有什么反应?
孟沧舟不敢保证。
而且在背后说周聿私事,即使江寄和周聿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人,孟沧舟也不太想告诉江寄,最起码不该由他的口来告诉他。
再加上被包养这件事,本来就让人难以启齿。
孟沧舟沉默了一会儿,面露难色:“他……”
“小孟。”苏歆纯冷冷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明显心情不太好,脸上带着烦躁,抱着手臂站在孟沧舟身后喊他:“你还不走吗?”
像是刻意,又像是巧合,苏歆纯适时出声将孟沧舟解救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对着江寄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江寄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步伐走了两步,还想再追问一句时,孟沧舟的身影已渐去渐远。
面纱依旧没有揭开,但张劲厚看着孟沧舟讳莫如深的表情,再看看苏歆纯那视周聿为眼中钉的模样,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了那辆送过周聿回校的豪车。
豪车每次都不开到校门口,只在离学校五百米的地方放下了周聿,除了避人耳目,怕惹人非议外,张劲厚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什么。
.
全校的灯再次亮起时,周聿的一根烟正好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