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在现实中品尝到片刻宁静。
沈墨正替陆昭换药,动作一如既往地冷静,却在碰到他肩头那块擦伤时停了一下,视线落在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
陆昭本想说点什么来打趣打破这份沉默,却被沈墨眼底的深意拦了回去。
“这一次……我们差点回不来了。”沈墨声音低下去,“下一次——”
“下一次也一起。”陆昭打断他,笑得洒脱,却用那只完好无伤的手握住了沈墨的指节,“别说那些不吉利的。”
他话音刚落,书桌角落的皮质任务簿**“啪”地一声自行翻开**。
厚重纸页仿佛被血液浸透,一行熟悉的血红文字缓缓浮现:
「红绳囍镜:生者勿入」
空气忽然凝滞。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沈墨缓缓合上任务簿,指尖微凉,像是某种预兆正悄然临近。
“‘囍’镜……听起来不是好兆头。”
“可能是场婚礼。”沈墨嗓音微哑,“或者葬礼。”
“还是我们又得演一场假戏成真的囍堂地狱?”
“……准备一下。”
窗外阳光恰好黯淡了几分。
故事,再次启程。
夜深,沈墨坐在昏黄灯下,翻阅着那本任务簿。陆昭则靠在沙发上,一手把玩着青铜罗盘,一手揉着还未痊愈的肩膀。
突然,沈墨的手指一顿,纸页自动翻到夹缝处夹着的一枚红绳指结——细细的一段,却像是被血泡过般,红得渗人。
那一刻,两人手腕同时一紧,红绳不知何时已悄然缠绕其上,结扣如同活物,迅速收紧。
“卧槽,松不掉!”陆昭低声骂着用力扯,却只换来更深的勒痕,绳结中赫然浮现出细小的“吉时”字样,像是某种定时器般缓慢倒数着,倒计时:05:00:00。
沈墨瞳孔一缩,望向书页:
「红绳入骨,缠生缚死。
镜中预演,破镜为生。
吉时一到,囍镜双亡。」
就在这时,房间墙上的落地镜泛起波纹,如水面般轻轻荡漾,倒影中的两人动作稍慢半拍,却……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微笑。
沈墨起身走近,那面镜子里,他的倒影猝然抬手——割喉,血液在镜中四溅,镜面却仍保持平静。
“预演死亡……”沈墨低语。
“所以吉时一到,我们就会按镜中方式死去?”陆昭眯起眼,“而那根绳,就是引线。”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任务的第一步:
打破这镜。
可下一秒,那镜子中央浮现出一行血字:
「凶器未现,破镜即亡。」
罗盘轻响,指针剧烈乱跳。沈墨掏出记录本,迅速记下时间、绳索勒痕位置、镜中动作轨迹。
“我们得找到那个‘凶器’,真正导致镜中死亡的东西。”沈墨冷静分析,“只有把它从现实中毁掉,才能逆转预演。”
陆昭轻笑一声:“这副本居然还玩‘剧透’,把我们怎么死演一遍再杀我们。也算人性化。”
他却没笑多久。
因为他们的倒影,在镜中,忽然缓缓地、同时转头,看向了角落那张未合上的婚纱照——照片上,赫然是他们二人,并肩而立,身着喜服。
那一刻,世界轻轻颤了一下。
沈墨和陆昭眼前骤然一黑,再睁眼,已站在一间阴冷幽红的囍堂之中。
红绫高悬,喜字倒贴,纸扎的宾客身穿华服,表情却是一致的空白,齐刷刷地望向他们,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开始的婚礼。
“……这就是‘镜中预演’的内部?”陆昭皱眉,罗盘在他胸前微微震动,青铜表面泛出浅浅红光。
“这里像是——”沈墨视线一顿。
主堂最前方,摆着两张喜椅,其上一侧放着一袭红色嫁衣,另一侧,则是一只木雕大公鸡,头戴红绸。
“冥婚。”他说。
陆昭走近,手指落在那嫁衣的袖口上,却猛然发现那布料的下缘渗着干涸血痕,似乎曾有谁穿着它,在血泊中挣扎。
就在此时——
“咚——!”
头顶“镜棺”低鸣。他们抬头,看见上方悬着一面巨大的、倒置的八角镜,镜面布满裂纹,中心却透出微弱红光,正投映着一副他们血淋淋的死相:红绳勒喉、双双倒地。
镜下摆着一张供桌,桌上赫然供着——他们的灵位。
陆昭呼吸一滞,喉头一紧,手腕的红绳忽然开始缓缓收紧。
“‘吉时’加速了。”沈墨冷声道。他翻出小本本,迅速记录当前摆设:“冥婚场景,镜棺预演死亡,任务目标应为——找到并销毁导致镜中死亡的现实凶器。”
他指了指喜椅下方的一块凸起地砖:“从常规布置看,那可能藏了什么。”
两人蹲下,刚要掀开砖块,身后的纸人宾客却齐齐扭头,发出一声沙哑的“祝——贺——”
声音仿佛刮在喉管上,一瞬间,陆昭的耳膜刺痛,沈墨却骤然捂住喉咙,眼中泛出灼烧红光——
红绳浮动,一行血字浮现:
「唇合破诅,镜映真凶。
错一秒,双亡。」
陆昭愣了一瞬,然后抬手握住沈墨的后颈,在所有纸人和镜棺注视下,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气息渡入沈墨喉间,灼热、压迫,却带来一瞬的缓解。
沈墨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你真是会抓时机。”
“谁让你老是差点死在我前面。”陆昭咬牙,松开手。
镜棺之上,红光一顿,镜面浮出新一轮倒计时——04:30:00。
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昭将沈墨护在身后,两人一同翻开供桌下的供礼盒。
一把泛绿锈的古铜剪刀安静躺在红布上,剪口染着干涸黑痕,像是割断了什么,也像是——曾割喉取命。
沈墨蹲下去,用镊子夹起剪刀,目光一凝:“这是旧式的冥婚剪,正常用于剪红绳……但这口太锋利,像割人用的。”
陆昭四下环顾:“你看盒盖,红字写着——‘一剪定情,血契合魂。’”
“这不是婚礼,是献祭。”沈墨低声。
话音未落——
“沙沙——”
原本安坐不动的纸人宾客,一齐发出细碎摩擦声,头颅诡异扭转,“嘎吱”作响地看向他们。红油画般的嘴角缓慢裂开,像是笑,也像在模仿人类的喜悦。
接着,他们同时发出声音:
“亲……亲我……”
“???”陆昭蹬着后腿往后退一步,皱眉道:“这什么变态设定?”
沈墨却已反应过来,低声提醒:“别拒绝,也别立刻迎合。你注意他们的红绳。”
——每个纸人的手腕都缠着一根红绳,连接着他们身后墙壁上的一口口小棺材,绳子末端正通往镜棺之上。
其中一位纸人缓缓靠近,动作呆滞但不容抗拒,头一歪,就要贴近陆昭的嘴角。
就在这瞬间,沈墨眼神一冷,反手将古铜剪刀横在两人中间——“咔哒”一声,剪断那纸人红绳。
“唔啊啊啊!!!”
纸人发出一声刺耳尖啸,轰然倒地,化为一张烧焦的婚书碎片。
与此同时,镜棺震动,其中一枚“灵位”自燃,浮现一行红字:
「所爱未吻,红绳勒杀。
若真心回应,可断虚线。」
沈墨终于意识到,这些“索吻”的纸人,并非真正索取情感,而是在测试他们对彼此的选择与感情真实度。
“不能随便吻,更不能拒绝。”他握紧剪刀,看向陆昭,“只有我们之间的吻——才能解绳。”
陆昭歪头一笑:“早就想再试一次了。”
沈墨瞥他一眼,却没躲开。
就在下一个纸人逼近那刻,他主动搂住陆昭,低头吻下去——
红绳忽然轻响,如焚纸般自行燃断。
镜棺发出一声低鸣,墙上一扇红漆门悄然开启,剪刀微颤,似乎在指引他们走入真正的“新房”。
红漆门缓缓开启。
沈墨与陆昭踏入新房,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是某种熏香与纸灰混合的味道。屋内一切布置都极尽喜庆:红绸帐、鸳鸯枕、喜帕压在床头,桌上摆着一碗合卺酒,连镜子都覆着红布,仿佛真有新人即将入洞房。
只是,那面唯一未被遮挡的“血镜”,斜对着喜床,映出两人模糊的死亡倒影。
“这是测试。”沈墨的声音低哑,“让我们在死亡预演中,挑出真凶。”
“还是在逼我们承认彼此。”
陆昭站在床边,轻抚那碗合卺酒,杯中泛着血丝一样的光。他忽然笑了:“沈墨,如果这场冥婚是真的,我们早就‘圆房’了。”
沈墨没回答,只是抬眼看向他,眸中晦暗如沉夜。
血镜里,他们两个的影子越来越近。随着镜面流光闪动,**“割喉剪”与“绣花针”**两件物品浮现其中,需从中选出凶器。镜中倒影开始剧烈扭曲,倒计时的“吉时香”燃尽一炷即死。
“记忆测试?”沈墨眯眼,“你记得纸人身上的针脚方向么?”
“我记得你割绳的动作。”陆昭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指向“剪刀”。
镜面一颤,灰尘剥落,答案为真。
倒影消散,死亡预演停滞。
“你信我?”沈墨轻声问。
“信。”陆昭回答得毫不迟疑,“一直都信。”
红帐忽然落下,喜帕随风滑落至两人脚边。屋外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像是天地都被这抉择惊动。
屋内温度骤升,血镜破碎,一只纸扎媒婆露出笑容:
“良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圆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