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听,开怀大笑,对郑大姐道:“你看,晴儿都答应了。”
郑大姐埋怨他,话语间有些急切,“你别拿女儿当幌子,你就是不信那邪,我日日与你说,这都春日了,该回田里管管庄稼了,别再去打猎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就是不信。”
卢猎户泰然笑之:“我不过是想多挣几个钱而已,娘子多虑了。”
“这哪能叫多虑,我的晴儿还那么小,冲撞了怎么办?你那长矛能御鬼邪,就该拿回来保护女儿才是,你将它扔在山脚下,不就是你倔脾气,我越说什么你越不信!”
郑大姐讲到激动处,实在放不下心,几欲落泪。
谢明乾与胡碟坐在一旁,略显无奈,他只好开口道:“卢大哥想必是极有经验的猎户,小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卢猎户爽快道:“知无不言,请讲请讲!”
“我们兄弟二人到此,是想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好来做生意。只是这玉迦山中变幻莫测,实在诡谲,不敢贸然前往,想向您讨些经验,不知是否方便?”
这套说辞,胡碟早已编好教与他,他照念便好。
卢猎户一听,答应道:“这都是小事,我说与你们听吧。依照我们猎户的规矩呢,春分到秋分之间,寅时之后上山,申时下山。若是秋分之后到春分之前的日子,则是卯时之后上山,未时之前下山,便可平安无事。”
“但有一点,”他沉声道,“玉迦山夜间太过湿冷,无论春秋,绝不可在其中过夜,否则,尸骨无存。”
谢明乾与胡碟对视一眼,证实了之前的判断。
如此一来,那采药郎必定也能看出此山诡谲,极可能早已下山了,如今要寻,更该到镇子上去。
卢猎户道:“来者是客,我们老卢家别的没什么好,就这一点,热情好客,两位公子先坐,我去杀只鸡,今日无论如何,留下来用顿饭。”
郑大姐在一旁叮嘱他:“喝酒误事......”
卢猎户却充耳不闻,执意要和二人喝酒。
两位“云公子”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趁着卢猎户在院子里杀鸡的功夫,谢明乾叫来阿九和破山,交代她们去镇上找一找采药郎。
二人应允,悄然离去。
晴儿独自在小板凳上坐着,那小板凳做工虽粗糙,却刚好适合晴儿的高矮,上面垫了一张绣着小老虎的布垫子,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胡碟轻轻走近,蹲下来屈起食指碰了碰她的脸,圆鼓鼓的脸上有些细小的白色绒毛,像个小桃子。
晴儿抱着个小小的箕子,里头摆了几个糯米团子,有些跟樱桃那么红,有的跟桃子那么粉。
她抬眼看了看胡碟,发现她头上簪头发的紫竹簪上有颗淡紫色的宝石,好奇地伸出圆手去够。
胡碟茫然地摸了摸她手伸去的地方,笑道:“晴儿喜欢么,可惜这是我母师赠与,不能送你做礼物了。”
郑大姐过来抱起晴儿,道:“她就是看什么都喜欢,公子莫放在心上。”
她低头对晴儿道:“好晴儿,娘亲给你做了新的团子,还在锅里没输呢,将你手里的团子给云叔叔吃一个,好不好?”
晴儿为难地皱起小脸,将箕子往怀里搂了搂:“给……爹爹的……”
郑大姐见女儿不肯,抱歉道:“我这女儿就黏她那爹,让公子见笑了。”
胡碟却不在意:“没事,小孩子都黏爹娘的。”
她虽与双亲皆无缘,但想来是这样。
郑大姐闻言,眸光暗了暗。
胡碟见她忧心,安慰道:“叫您一声大姐,是真心实意。我自幼体弱,家人送我到庙里修行长大,您若信我,听我一句,您一颗心向女儿,又是如此乐善好施,良善之人,上天自会保佑,晴儿有你这样有福气的母亲,也会平安顺遂,您大可少些忧心。”
鬼怪吃人本就是吓唬人的,只是胡碟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
她叮嘱自己,人各有命,亦各有志,无论好坏,与她无关。
郑大姐的忧虑看起来并不只是畏惧鬼神,可她不说,她也就不问。
莫回头,莫问,莫管。
郑大姐抬眼看她,眼中有些湿润,呆呆地仿佛望进了胡碟幽深的双眸,坚定点头道:“诶,承您吉言。”
用过饭,卢猎户又拉着谢明乾喝了几杯酒,这么一折腾,已是近黄昏,鸦雀归林。
她们要回返,郑大姐出门送走了几步便回去了。
阿九在马车旁站着,不见破山。
她对胡碟道:“我好像,看见许姐姐了……”
胡碟正回头盯着郑大姐往屋子反方向走的背影,忽的听了这句话,有些没反应过来:“春二没同你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