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应初离开了包厢,没走几步,发觉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他停下,那尾巴差点撞在他背上。
白应初狭长的眼尾睨着他,仔细打量。
老实人这会还没回过神,被刚才那副画面刺激得过了头,如行尸走肉,浑身散发阴郁的气息。
白应初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说:“你哥在里面喝醉了,不去看看?”
姜雨低垂着头,酒吧光影绮丽又暗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舞台中心走出了一批衣着性感的舞者,台下起哄声一波接着一波。
良久,白应初看见姜雨的嘴唇动了,少年略显沉闷的声线在四周的喧闹声中微不可察。
“他不是我哥。”
他的头发又长了些,鬓角柔软的黑发拢住耳朵,衬得脸型更小巧,肤色是不怎么健康的白,抬起头注视白应初时,纯澈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倔强。
“他不是我哥。”姜雨大声重复了一遍,咬着牙。
像一只跌跌撞撞,很晚才学会喷火的潦草小龙。
白应初心情有点好,又称不上很好。
他说:“姜雨,我衣服脏了。”
姜雨的愤怒戛然而止。
员工休息室。
白应初脱下外套,接过姜雨递来的干净毛巾,擦了擦身上褐色的酒渍。
他来得时候跑得急,撞上了酒吧的人,那人手里的一滴没洒,全倒他怀里了,他当场给人赔了钱。
灰色毛呢大衣随意扔在小沙发上,白应初侧着身,浅色毛衣是修身型,宽肩窄腰,劲瘦紧实,手臂抬起时,流畅的线条随之起伏。
白应初扯开毛衣高领,拿着毛巾的那只手白皙骨感,赏心悦目,却是粗暴地绕着脖颈和锁骨抹了一把,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
修长漂亮的脖颈重新收入领口,连带着性感凸出的喉结一闪而逝。
姜雨眼睛撞上这一幕,刚冷静下来的大脑,又糊成了一团。
他撇开眼,心脏跳得厉害,分不清是因为坐实了蒋齐风出轨的事实,还是因为眼前这一幕。
休息室只剩衣服摩擦声,安静的呼吸可闻。
“我知道。”白应初冷不丁开口。
清冽的气息陡然靠近,姜雨茫然抬头,和白应初凛冽的眸子对上。
“他不是你哥。”
白应初的瞳仁很黑,没有情绪时很冷,藏起情绪时,又变得很深很深,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白应初一顿:“现在,应该是前男友?”
少年削薄的脊背轻颤,嗓音发涩,“你知道啊。”
被白应初戳破这件事,他并不似蒋齐风一样讳莫如深,却莫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虚中夹杂着难堪。
白应初轻嗤了声:“你对蒋齐风,比我爹对我还上心。”
姜雨嘴唇抿地很紧,不知道说什么。
二十分钟前的包厢,蒋齐风衣服凌乱,身上透着暧昧气息,一眼便知他在干什么好事儿。
他欲盖弥彰地赶走白应初,慌里慌张跟门外的姜雨解释有事和“客户”谈,立即当着他们的面关了门,上了锁。
敷衍到了这种地步,完全没把姜雨放在眼里。
姜雨再蠢,也切切实实看清了,蒋齐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大烂人。
他心里烧着火,拳头捏地死紧,想学着村里撒泼的老大爷,先把那张蒋齐风那张嚣张的脸凑得鼻青脸肿,再往地上一躺,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蒋齐风的死穴,他是学生,顾忌学业,在意名声,对同性恋的名头避之蛇蝎。
姜雨阴暗地想,反正蒋齐风骗了他这么多钱,反正蒋齐风早晚甩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姜雨什么都没有了,竹马的兄弟情没了,名牌大学的对象没了,钱也掏干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
可姜雨看见了白应初。
男人的眼神望过来时,那点见不得人的,摆烂发疯似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和蒋齐风不一样,姜雨要做个体面人。
况且,姜雨承认自己不清白。
他愿意花钱供蒋齐风上学,愿意忍着他阴晴不定的脾气,除了一起长大情分外,姜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下人财两空,还被白应初撞见最难堪的一幕,姜雨难免失魂落魄。
白应初拎起一旁的大衣,重新套在身上,打开休息室的门,“卫生间出门直走,右拐。”
姜雨抬起脑袋,直愣愣地看着白应初。
“洗洗脸,眼睛哭红了。”白应初说。
姜雨眼型圆润饱满,眼尾弧度微微的上翘,此时臊眉耷眼,眼底水汪汪的,比小狗崽还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眼尾还飘了红。
姜雨下意识揉了揉眼角,反驳:“没哭。”
他一点都不想哭。
不过姜雨还是去洗了把脸,重振旗鼓回到工作,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被领导发现,要扣工资。
从卫生间出来后,他腿不听使唤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迈,白应初没说什么时候走,也没说留下来,他迫不及待望向休息室门口。
老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身形高大颀长,侧脸轮廓俊挺,低头拨弄手机,像是在等人。
姜雨眨了下眼,快走变小跑。
临到近前,才悄然放慢脚步。
姜雨神情忽而又变得萎靡,低声说:“我要去上班了。”
说完,他仰着脸,眼睛牢牢盯着白应初,企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白应初也低头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