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股妖气裹挟着,她扑通一声跌进了轿子。
帘子随即落下。
轿子里空无一人,江浸月揉着磕疼的胳膊,在狭窄的空间里稍稍直起了身。
一切就仿佛回到了她与白华成婚的那天,红色的喜服将她束缚着,沉甸甸的。
情况并不令她意外,反倒教她更加确信这里是某一种鬼域。
曾经她和大师兄也进过一次鬼域。
鬼的意志会将进入鬼域的人抹去身份,让来人以亲历者的视角经历他们心中所执的记忆。
若是最后被鬼成功引动贪嗔痴慢疑等执念,那来人便会魂魄离体,沉入幻梦,成为供养鬼域的养料。
江浸月不怕鬼域,她心如明镜台,即便有执念也能很快勘破,对于心魔幻境一类试炼向来是不怕的。
只是这次,她还记得自己是谁。
她没有变成“另一个人”。
这倒是很奇怪,不符合惯例。
江浸月坐在了轿子上,明显能感觉到外面的天光流动变化起来。
外面多了吵嚷声。
轿子走动起来,约莫不到半刻钟就又停了下来。
一只苍白枯败的手伸进了帘子,和那些轿夫的皮肤质感很像。
江浸月伸出手,搭在了上面。
这一次,院门果然开了。
她试着撩起盖头,没人阻拦,便进一步试探着大胆地摘下了盖头。
院子比他们来除妖时的要干净整洁许多,上面挂着红色的饰缎,囍字贴在许家的小门上。
院中分成两半,两侧都是酒桌,能听到举杯欢庆的谈话声,酒气弥漫,桌旁却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小道,直通婚房。
不出所料的是,孙、吴二家此时已经结亲了。
她看见这四个人分别站在离小道不远的门口。
后又忙活在厨房,不住地从自己家里往外端着东西。
三家的感情应是不错。
迈入许家门槛,江浸月终于见到了两个失踪的主人公。
许父国字脸,五官小而端正,不知为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皱缩紧绷,像是个十足古板严厉的人。
许五六应是随了许母,一双三角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许母长了一张鹅蛋脸,看起来更亲切些。
即便她脸上有时间侵蚀的痕迹,看起来却仍比许父年轻许多,简直像差了辈分似的。
乡下的成婚规矩不如庄主一脉的多,旁边孙朝凤做司仪,要新妇为二老敬茶,即可入洞房了。
江浸月走到一侧,稳稳地端起托盘上的茶杯,膝盖已经要跪下了,手腕却倏地被人扣住。
还好茶是凉的,不然得溅她一手伤。
白华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神色讥讽。
“你还真要和他拜堂?”
说完,也不等她动作,把剩下的茶泼到了地上。
旁边的许五六和许父许母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像是木头人一样,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僵硬苍白发绿的脸上,笑容像是刻在了上面。
江浸月本想顺其自然,看看会发生什么,被这么一打乱,心中有些不悦。
“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再不拦你,你难道要和他入洞房?”
白华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脸上一幅促狭的表情:
“没傻啊。”
江浸月凭生最讨厌被人挑衅。
好,瞧不起人是吧!?
“师叔岁数大了,脸鬼域怎么破都不知道了,你这样打断,还怎么找到信物?”
信物之于鬼域,等同阵眼之于阵法。
信物虽然被称为信物,却不一定是一件东西,还有可能是一个鬼域变幻出的人、物,甚至野兽等等。
只有在亲身以鬼魂的视角走完了解事情全貌,才能发现所有可能有信物的地方。
白华也不和她犟,拽起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拉。
“哎?你干什么?”
“没发现异样吗?”
江浸月仔细想了想,发现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声音消失了。
“这个场景,已经结束了。”
白华看着她,眼睛笑眯眯的,继续接道:
“早在孙朝凤念完词,就结束了。”
合着她那么正式地敬茶,他就躲在旁边看笑话。
江浸月神色不忿,越看越觉得白华的笑容不怀好意。
明明她还觉得这人还不错。
一想到人不错,就马上想到了她主动送花环想和他好好相处的那个晚上,又想到了那个子虚乌有的继子。
她怎么这么蠢,经历了这些后,居然还相信他,任由别人把自己刷得团团转!
本来只是个小插曲,却引动了江浸月积压已久的愤怒。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不能忍受和他继续待在一起,大步一迈就出了许家的门。
忍一忍,忍一忍!
事分轻重缓急,等事情结束后,再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