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还可以吃人。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吃了呢!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夜里,我攀上那个和我相连的东西。
鲜血汩汩地涌出!
吴有量的嘴里发出惨叫,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似的,他惊恐地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很快院子里所有人都出来了。
他们无一不在尖叫,像当初那个产婆一样。
最后,他们围起来,用铁锹,锄头在我身上捅啊,挖啊。
我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自己像水一样流淌。
这让我想起了那条河,我就想小溪一样,欢快地流淌,最后一点点渗进地缝里。
我看着他们,他们却不知道。
吴有量的伤愈合了,众人从家里把一种特制的药物涂抹在了那伤口上,血很快就不流了。
他们惊呼那药的神奇。
但我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一闪即逝,但血能止住确实是它的功劳。
我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直到一场大雨把我唤醒。
苏醒之初,我的身体还很小,我待在水洼里,混浊的雨水是天然的掩体,与我透明的身体合二为一。
我看到院里子里那身材娇小的女人出来了。
她从水缸里舀出一盆水,背对着房门,拉扯开衣领,擦洗着绯红的新鲜伤口。
伤口处溢散出香甜的味道,我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院子里出来一个男人。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公爹和公婆。
男人身上酒气熏天,赤红的脸颊像是暮日的太阳一样红。
他一把将女人推倒,女人慌乱中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们一齐摔倒在水洼里,幸好没摔在我身上。
砰!砰!
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让我浑身滚烫。
嗜血的愿望让我往那纷争处挪动了一点步伐。
鲜血!鲜血!
我贪婪地汲取着混在脏水里的血液。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冰凉的水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嘴里叫骂着,我那可怜的婆婆倒在水里,一动不动。
脏水淹没了她的口鼻。
她呛了好几口水,鼻子里也流出血来。
我小心地将触手探入其中。
从今天起,你是养育我真正的我的娘亲了。
她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男人拎着她的衣领,将人一把丢进了屋内。
我身上泛着激动的猩红色,在悄无声息的深夜里渐渐长大。
越来越有力的身体支撑着我一点点离开了院子里。
无数个夜里,我去探望我的两个孩子。
他们长大了不少,可惜长得不够壮实,不够漂亮。
我知道别人都以为我变成了怪物,从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可怜我的两个孩子,他们是这样瘦小,我只能在深夜悄悄地去探访他们。
又过了许久。
那年迈暴戾又糊涂的男人终于决定甩掉自己的累赘。
我命途多舛的婆婆也是我的养娘在那次暴力的殴打后就僵直了身子。
她口歪眼邪,已经不能动了,成日躺在推车上,吐出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公爹和我的丈夫一起将人推到了河边。
这可悲的女人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我心中悲伤不已。
我的一生中,碰上待我好的人不多,可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了。
而我始终都没能给他们些什么。
我感觉命运不公,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仙,那为什么要我们受这样的苦呢。
若我是神,一定要给她们一个好的结局。
可惜我不是神仙,决定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复仇。
自打那次“死”后,我的神志越来越稳定了,只有偶尔会不受控制,又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
也或许是我养娘给予我血液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人性。
苏醒以来,我一直克制着想要吃人的欲望。
冥冥之中,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一旦吃人,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澈的河水让我的身形几近于无。
我潜伏在里面,任水流冲刷着我因哺育孩子而瘦削的身体。
渐渐的,水流被我吸纳,也几乎涨破我脆弱的皮肤。
能给予我营养的,除了那无根之水,便只有血肉。
这看似清澈的水流于我并无益处,甚至反伤根本。
但只有凭借它们,我才能再次拥有变为人的力量。
男人们看着我从水中渐渐升高的身体满脸惊诧。
月光透过我的身体,折射出水底才能见到的美丽光斑映在了这两个面目可憎的人身上。
我把他们扯入水底。
我的丈夫和我的公爹拿起了推车上的铁锹,在我身上又挖又砍。
一切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死亡的那天。
我感觉神志再次不受控制,仿佛灵魂被从身体里抽离。
黑色的烟雾从我体内翻涌而出。
彻底吞噬了我的理智。
冥冥中。
我知道。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