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酒楼
迟鸢坐在雅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着来人的造访,昨夜有人往迟府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八月初一未时,长福酒楼,独身一人。”
从午时一直等到了未时,除了添茶倒水的小厮,再也没见过其他人,迟鸢滴水未进,看着小厮弓着腰把凉了得茶水换了又换,等到未时,看着准备转身出去的小厮,便叫住了他,“公子还要等到何时才亮明身份,迟某可是独身一人来赴约的。”
那小厮停住的脚步,把门合上以后,坐在迟鸢对面,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迟小姐尽管放心,茶水里并未下毒,想问迟小姐如何知道是我,迟小姐可并未正眼看过我,”说着小厮便拿出手帕把脸上的塑面给擦掉了,迟鸢并不意外,抬眼便看见了穿着小厮衣服却依旧高冷倨傲的齐济川。
“从进酒楼便察觉到了,殿下的眼神太过有意,上茶水的时候步履轻轻,转身却又带着一股冷梅香,酒楼店小二又怎会特意小杯倒茶,询问客数的时候没有询问时间,也不让厨房备菜,也没有询问茶点忌口,殿下没有看过长福酒楼的店小二如何做的,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做,迟鸢只是好奇,殿下竟如此只手通天,从守卫森严的宫里易容出来,”迟鸢看着齐济川的眼神带着些许敌意和戒备。
齐济川却笑了笑,“是济川疏忽了,竟让迟小姐察觉那么久了,出宫之法,事在人为,就不便告知了。”
迟鸢却不与他客套,直截了当的问他,“殿下好大一盘棋,许了什么诺让陛下允你自由,不仅算计的陛下,就连我也算计了,当真小看殿下了。”
“迟小姐过誉了,济川不过是谋一条活路而已,恰好迟小姐和陛下也在我的生路里而已,”面对迟鸢夹枪带棒的讽刺,齐济川依旧面不改色的喝着茶,自顾自的给自己添茶。
“那殿下约迟鸢所为何事?”迟鸢看着他的眼神依旧不带一丝情绪。
“济川当然是,为了解迟小姐燃眉之忧,与迟小姐有一桩生意要谈,”齐济川依旧眉眼带笑,仿佛运筹帷幄之中。
“殿下觉得,一些檗皮就能让迟鸢答应吗,还是殿下觉得笼中兽与赏乐人有谈判的资格?”迟鸢冷笑一声戳穿了齐济川的小心思,她平生最讨厌有人威胁算计她了。
齐济川也不生气,“不止如此,除了檗皮还有足够的粮食,以及济川能让迟小姐获得自由。”
“哈哈,可笑,恐怕殿下的探子还不知道,粮食,我大周有的是,自由?迟鸢从未被束缚,何来获得自由一说?”迟鸢冷笑两声,看着这个自己曾觉得他可怜,给他送过许多东西的齐济川,如今怜悯变成了淡漠。
齐济川听着迟鸢略带嘲讽的笑,依旧不动声色,只当她是不喜被人威胁,便淡淡开口道,“济川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让你不做大周的太子妃,依旧是迟家的女儿。”
迟鸢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殿下凭什么觉得我迟鸢不愿意做那大周太子妃,即使做了大周太子妃,我迟鸢依旧是迟家的女儿,就凭殿下与迟鸢寥寥无几的见面次数,还是从他人口中听说的,殿下未免有些太过于自信了。”
齐济川有些捉摸不透的看着她,翱翔九天的鹰,也甘愿锁在牢笼中?
迟鸢也不想在跟他废话,“这是大周,你想做什么,随你,但是你想要伤害大周子民,我迟鸢奉陪到底,对了,谢谢殿下提前收集好的檗皮,”迟鸢坐着的时候感觉对面楼里有人用铜镜来闪自己的眼睛,回头便看到了窗户上放着的一枝换锦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就没了,她意识到檗皮已经找到了。
齐济川愕然的看着她,竟不知她动作如此之快,“迟小姐当真不在考虑?”
迟鸢拿起一旁的斗篷,走到屏风处,披上斗篷,带上纱帽,头也不回的说道,“无须考虑,如今所愿皆得,”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重重的关门声。
意识到长安联络处并不安全的齐济川也没有过多逗留,拿出藏在袖里的塑面便覆盖在了脸上,端着托盘往后院走去,在柴房深处换了出宫时的衣衫,临走前把打晕的店小二搬到了谷草堆里。
在后院处,翻出围墙,往另一条街赶去,很快便淹没在了人群里。
兴安大街
各处口音夹杂着,商贩们在铺面前吆喝着,热闹的人群里,有闲逛的锦衣少女,也有仔细翻看商品的买家,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外商聚集地了,来自各国的奇珍异宝,珍惜药材,各处名吃都聚集在这里,长长的主道两侧交叉的巷子,便是这些商贩的铺面,大多以一楼为铺面,二楼要么为住的地方,要么就是仓库,每一个铺面都有独立的院子,商贩们便住在后院。
迟鸢昨日便找了守城将士要了名册,因为大周
律例,凡出城商贩,必须缴纳货物清单,由士兵查验盖章封条后方可出城,如此严格的律例是因为二十年前有外商拐带幼儿出城,迷晕藏在货箱里,士兵潦草查验导致幼儿被带出城,等十多天以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人贩子随意丢在了离长安不远的荒野草丛里,仵作验尸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快被蛆虫给吃完了,最后查出来发现幼儿当时就死了,被喂了太多迷药,又被货箱里的绸缎捂住,要是早点发现,兴许还有活过来的可能,从那以后,出城货物查验得格外仔细。
她只是在赌,赌那些人不敢把檗皮带出长安,只能在长安找地方藏着,还真被她赌对了,又找了出宫人员的名单,檗皮被大量收购的前三日里,每一个出宫的宫女和宫侍,按照回宫时间的推测,从最长时间的两个时辰到最短时间的两刻钟,依次排查了下来,才找到了一个司膳司的小宫女和宫侍最可疑,可那宫女却忘记了自己出去过,连她当头的姑姑都说她拿着司膳司的鱼符出去过,跟着宫侍一起去采买的,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宫侍也说她一直跟着自己,除了去借用客栈恭房许久没出来,自己在客栈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她才回来,问她,她就说恭房太熏人了,她在院里等衣衫上的味道淡了才出来,还被人家客栈店小二反驳了几句,说恭桶才换了新的,每日都会有人洗的,她却装作没听见一样,就跟着自己回来了。
问小宫女,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日去的那个客栈,宫侍却很快想了起来,客如云客栈,去了客栈,店小二还生气的说那个小姑娘诋毁他们客栈,他们客栈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干净客栈了。
迟鸢生疑,本以为小宫女这个奸细嘴硬,没想到把她抓到地牢的时候,还没开始问就哭了好一会,审问的人上了刑她还说自己没去过,一点也想不起来,迟鸢看着她的样子并不像撒谎的人,便找了太医替她诊脉,说是头里有淤块,应该摔过忘记了,要么就是患了癔症。
等再次来到客如云客栈,看着恭房的方向,脑海里把长安城一条条街道回想一遍,半个时辰,来返一个来回,人多眼杂的地方,除了兴安大街便再也没有其他地方了,同个方向的宁安街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小宫女家中并无亲人在长安,迟鸢想着便趁着夜色往兴安大街赶去。
临近宵禁,商贩们在收拾着东西往铺子里放,也有不少手脚麻利的早早的关了门,院里传来了阵阵饭菜的香味,迟鸢走在街道里显得格格不入,不少人提醒她赶快回去,就快到宵禁了,迟鸢一一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