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点头,在心里也止不住的感叹,自己的银子只怕够丢一次,还不能听个响儿。
“言懿小姐,还没回答钊朝的问题呢?”祝钊朝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迟鸢敛了声音,“祝公子眼下该称呼我为王公子,而不是所谓的小姐。”
祝钊朝了然的点头,“是钊朝冒犯王公子了,因故人与小姐太过于相似,所以才……”
“无妨,祝公子所说的故人是?”
“前朝史官王承书,原名王谨姝。”
“你和她什么关系?”迟鸢一动不动的看着舞池上起舞的女子和舞池下狂热的观众。
祝钊朝转头看向迟鸢,“亦师亦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迟鸢依旧面不改色,心中却掀起波涛海浪,拿着折扇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另一只手上,老师今年已过不惑之年,这祝公子已经二十七八,为何会说是亦师亦友,这祝公子又是谁,是私铸官银的幕后黑手吗,还是一个认错人的富家公子,为何对老师的事情如此了解,连老师以前叫什么都知道。
“那王公子呢?可否认识钊朝的故人?”
“祝公子为何认为我就是王公子呢?
“王公子腰上宝刀所镶红宝石外沿有些绿芽,是我亲手挑选托人赠予故人的,我想,除了故人所近之人,她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的,况且王公子与故人话语行事之风如出一辙,”迟鸢拿起短刃,仔细看了起来,果真在最中间那颗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红宝石的外沿看见了如同小绿芽一般的棱角。
迟鸢轻笑两声,“我这把短刃,可是好友所赠,并不是公子的故人,若是记挂故人,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祝钊朝没在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舞池中央,迟鸢看过去,红色地衣上闪着点点银光,乐声渐停,美人随着红幕的升起走下了舞池,此时通顶的红幕把整个舞池包裹了起来,抬头看去还能看见拉着红幕的绳子,没多时,红幕升起,地衣变成了银白的绸缎,赤足赤膊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弹着琴,围绕在她身边的一群舞姬正跳着舞,如同白瓷般的女子动若柳枝轻抚,琴声悦耳,前一个舞姬是火焰的话,抚琴的女子便是梅间雪,清冷却又勾人,冬日梅香总是会让人顶住严寒去一探究竟。
围在舞池下的人依旧在扔着银子仿佛手中的银子不值钱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往上丢,“人们所求,不过心乐而已,当下的欢愉足以让他们不计后果,那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祝钊朝看迟鸢看得起劲,又倒了一杯茶,慢慢的说道,迟鸢看了看茶水没有理会。
一曲毕,女子缓缓起身行礼,在红幕落下的时候又走了,“这湖月楼当真卧虎藏龙,想不到竟有如此佳人,”迟鸢看着四周,用扇子扇了扇风。
“若王公子喜欢,带回去也未尝不可,”祝钊朝莞尔一笑。
迟鸢却摇头,“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无福消受,总不能让如此惊艳绝伦的女子跟在我身后当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吧,在这儿,她们凭自己的手艺来养活自己,便是极好的。”
这下轮到祝钊朝惊讶了,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从嘴边放到了桌上,“若王公子说与故人不识,钊朝是万万不信的,故人也曾说女子不必困于宅院,她便改名,从如今太傅手下一步步,做到了史官,却也只因是一个女子,也只做到了史官。”
迟鸢淡淡一笑,没在说话,祝钊朝继续说道,“王公子夸这些舞姬乐姬,不嫌弃她们的出身和地位卑贱吗?”
“为何要嫌弃?她们与我,与祝公子别无二致,按理来说,她们还比我强些,尚有一技傍身,而在下是靠父母权势的荫蔽,人活世间,身不由己之事太多太多,若是能选择如我一般的出身,她们还会这样吗?”迟鸢笑着说道,拿起桌上的茶往祝钊朝杯子里倒了些。
“铮”,琴弦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回头看去,看见刚才在舞池弹琴的女子抱着琵琶站在屋内,琴弦却被崩断了一根,女子的手指也在滴着血,白色的裙摆上也滴上了几滴血,先前站在祝钊朝身后的小厮走了过去,“快走!不要打扰二位公子,来人,把地上擦干净。”
女子很快被门外进来的两人围住,那两个壮汉还想把女子押出去,“且慢!”迟鸢叫住了几人,走了过去,把扇子别在身后,“打些水来,”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撕成了两半,一半打湿了水仔细的给女子擦着手指,另一半轻轻的给女子包了起来,“这可是你吃饭的手,以后可得小心些,切莫在伤着了,这是伤药,等血止住了在洒上去,”迟鸢轻声对女子说道,把一个褐色竹节瓶递给了女子。
女子没有说话,泪眼朦朦的看着迟鸢,低头道谢便退了出去。
站在一边的祝钊朝一言不发的看着迟鸢做完这些事情,直到迟鸢坐了下去,“还不知王公子来湖月楼所为何事?”
“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瑶台月。”
“当真要看?”
“当然,我倒想看看,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瑶台月究竟是什么样的。”
祝钊朝点头,“看瑶台月之前不如先看水中月,”两人都没在说话,静静的看着热闹的舞池,周遭的笑闹声仿佛与他们无关。
过了一会还是祝钊朝打破了寂静,“王公子当真不认识故人?“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只是想确认故人是否安全而已,数十年未见,难免有些记挂。”
“祝公子想找一个人不难吧,还是另有隐情?”迟鸢虽面无表情,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好奇和探究。
“只知她当年拒绝了当今陛下的招贤,去了将军府,后来就没了踪迹,难也不难,只是想道声谢,又有些胆怯,若王公子下次见到她替我道声谢,”祝钊朝语气里都带了些许忧愁。
“原来如此,不过祝公子似乎没说明白,倘若公子的故人问起来,我又该从何说起,倘若故人已经忘了公子是谁,或者不相信我所说的呢?”
“我想故人不会忘记的,能送轻易把这颗红宝石送你的人,怎会不信你,“祝钊朝肯定的说道。
“据我所知,公子的故人并不是恋慕权财之人,况且这颗红宝石并非公子故人赠予我,”迟鸢看着言之凿凿的祝钊朝,也不想浇灭他的希望,如果有人送给老师这种礼物,老师怎么可能会送给别人。
站在一旁的程一开口说道,“这颗红宝石是我家公子周岁宴的时候,老爷子从各地典当行挑选的死当之物里亲自挑的,红宝石是在长安当行拿出来的,因为当时小的和老爷子在当行收拾东西,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即便是当年年岁不大,现在物薄上也写得有,典当此物的人不姓王,而是叫荀二楼,住在长安胜业坊,因为怕是偷盗之物,老爷子便派人去查探了一番,的确是一个姓娄的世家子住的地方,当时京城起了乱,是想换了钱去外地,祝公子看看,是否是公子赠予他人之物,”程一说这,迟鸢便把短刃抽了出来,刀鞘递给了祝钊朝。
祝钊朝仔细看了一番,眼中的光由暗淡变得充满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