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停了多久,马儿不耐烦的抬了抬蹄子,“鸢儿,”一声呼唤把迟鸢叫醒了,迟鸢一回头才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以后,说了句抱歉,便骑马向迟昱走去。
“哥哥,怎么过来了?”
迟昱叹了口气,看见迟鸢脸色无虞才说道,“还不是他们说你站在这里都快两个时辰了,我担心你呀。”
迟鸢笑了笑,“我没事的,走吧,我是在想陛下让你们回去,等你们回去了,我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了。”
“原来是舍不得我们呀,父亲今日来信,说是陛下允许我们过了重阳节再出发,这段时间要做什么,就由我和你二哥来做,你都瘦了许多,等母亲看到了,恐怕得数落我们,说我们两个做哥哥的偷懒了,不好好照顾你,”迟昱说完心疼的看着瘦了许多的妹妹。
迟鸢却也只是笑笑,沉默了一会,“哥哥,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心乱,本想事事处理妥当,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能了。”
迟昱勒了一下缰绳,和迟鸢并排走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世事难两全,你也不用太过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陛下也派人查了官银一事,你不用太担心。”
迟鸢恍然大悟一般,“不对,哥哥,不对,私铸官银不是目的。”
“什么不对?那是什么目的?”
“我忘了,之前我猜到陛下可能会就现成的私银用于赈灾,我在信中劝过陛下,银钱大量流通势必会导致物价上涨,对百姓更为不利,官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通过湖月楼把一部分钱洗干净了,用在其他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铸银的地方,如果全国范围里的私银流通,动摇民心和国本轻而易举,更何况现在江南水患,北方大旱,各地正仓的粮食根本就不够,我建议过陛下通商,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倘若通商,财富依旧掌握在世家或是富商手里,虽然百姓可以通过这些来谋生,但是那终究是少数,只有官府贸易,把钱掌握在官府手里,才能最大可能的保障民生。”
迟昱思考了一会,点头,“陛下来信中说赞同你之前的想法,准备就沿海船舶司为牙行,重启前朝牙商,让有能力有想法的商户来进行通商,贡舶贸易如今是行不通的,一是内外不稳定,二是国库…目前只是初步想法,还未成文,所以鸢儿,你想怎么做,必须在陛下下达政令之前就说出来。”
迟鸢眉头一皱,又摇摇头,“大哥,我们对外的有利之物,无非就是,茶,丝绸、丝棉、陶瓷、铁器等,对外有关的就是奢侈品、香料、宝石、药材等,我看过市舶司和牙行的相关采买册,这些东西对百姓而言,并没有任何用处,是我想的太过草率了。”
迟昱点头,“陛下的意思是,官府集中管理,有能力的富商巨贾通过市舶司纳商税、交牙钱、领取执照,通过牙行贸易,对外商税自然会比普通的高些,那些小国也有不少是以农业为主的,官府单独开辟一条线,作为农业贸易。”
迟鸢点头,“大哥,我先去县衙拟信,你同我一道,你去仔细审一下那群人。”
兄妹二人同时甩起了鞭子,马蹄下扬起了阵阵尘埃。
迟鸢到了县衙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拟信,一条条,涂了又改,研磨的白玉换了一张又一张纸,一个时辰后,白玉手边的废稿已经摞了小半起来,每一张纸上写满了字。
仔细的把信函封好以后,迟鸢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寻了一个木盒仔细的把信放在了里面,“来人,把折差叫来,”迟鸢说完,一旁的衙役便跑了出去。
白玉端来了盆,迟鸢把烛台拿了过来,一张张废稿在火舌下变成了纷纷下坠的灰烬,尽管废稿交叉叠在一起,上面有些字迹模糊不清,迟鸢仍然每一张都烧完才放心。
废稿烧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穿着灰绿衣衫的男子跟在衙役身后走了进来,“小的元江折差冯祥见过大人。”
“冯祥,今日你便带着这个木盒去长安,务必尽快,这令牌和路引你拿着,无论何时你进城,只要有这令牌和路引在,没人敢为难你,到了长安以后不用去京兆尹,直接进宫,说是江陵县主急信,会有人把这木盒给陛下的,”迟鸢说完把木盒和令牌路引递给了冯祥。
冯祥有些惶恐,有些不敢接,看着迟鸢的神色,还是接了过来,“那小的先去准备准备,明早出发?”
迟鸢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扔给了他,“不必,即刻出发,若是路上缺什么,去官驿,但是为了尽快,我建议轻装出行,到了长安,等陛下看过信以后,会另派人,你再休整也不迟,事急,这些银钱便是给你的。”
冯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衙役带着走了出来,走出县衙便看到了衙役牵着马在等着他,直到走出元江城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去长安。
虽然看着信送了出去,迟鸢脸上依旧凝重,总觉得她忘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去了远郊的旧监牢,看审得如何。
如同鸽子笼般的监牢里此时也是人满为患,还没走进便听到了如同菜市一般的喧闹,大声的笑闹声一阵一阵的传过来。
走近了,迟鸢便被一旁的人拽住了衣角,“我说大人这是何苦,把我们关在牢里,既得罪了我们,自己又讨不到好,几句话的事情,大人非得大费周章吗?”
迟鸢低头看了眼嗑着瓜子的男子,地上还铺了厚厚的一层褥子,甚至还摆上了茶桌,迟鸢猛的抽出了刀把衣角割断,布料撕裂声过后便听到了男子的叫声,只见男子手指不断的冒着血,大喊大叫的声音把衙役都吸引了过来。
“难怪说审不出来?这是审犯人还是供祖宗,怎么不把饭舂碎了喂给他?他是来游玩的吗?”迟鸢一脚踹翻了跪在面前浑身酒气的狱卒身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狱卒跪在地上,想要爬过来,又被另外两个衙役拉住。
迟鸢看着后面跟着跪着的狱卒,心中更是愤怒,“我说怎么自告奋勇要来这个旧监牢,原来是方便你们这群人偷奸耍滑,本官心疼你们在远郊,每日的食补是其他狱卒的两倍,多日不曾来过,今日一来就是这般光景。”
“狱卒渎职,勾结嫌犯,干扰官府办案,都捆了,把那些民兵调过来,明日这些人全部给我打二十板子,送去容固石场做石工,刚好那里缺人,重建也刚好缺石头木材,这十几人全部送过去,”迟鸢说完,那些狱卒脸都白了,一个个头磕得砰砰响,不停的喊着饶命。
迟鸢看着远处审讯桌上碟子一个接一个叠起来的一桌酒菜和桌角的酒坛子,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让人赶紧把他们捆了,监牢里出除了狱卒的哭喊声就没有了其他声音,哭喊声渐渐也小了,因为那些人的嘴都被堵上了。
被关押的人此时也看到了形式的不对劲,一个个噤若寒蝉,都在偷偷打量着迟鸢,身形不够魁梧,但浑身散发出来气势却让人有些畏惧,特别是看到那张家公子捂着手在地上打滚。
有眼力见衙役搬来了椅子,迟鸢坐了下来,“一个个给我拉出来,本官不信今日他们嘴里吐不出话来,刑具都给我搬过来,就从他开始,”迟鸢笑着看着一个一直偷瞄她的男子,眼神对上的一瞬间,男子的脸刷一下的白了,衙役过去抓他的时候,他死死拉着门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