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迟鸢难得的起得晚了些,看着镜中红肿的脸,有些无奈。
“红玉,上次你说,薛娘子送来了新制的衣裙,你去找一套料子既要贵气,又显得内敛的,浅色的最好,还有程一那天拿来的那顶珠帘锥帽。”
“小姐,这套月白蓝纱的怎么样,只有裙摆一角和肩头这里用银线绣了些小蝴蝶,配那套银蝶玉头面正好,既不张扬又华贵,”红玉拿着一套衣裙展示着。
迟鸢点头,“发髻不用梳的太复杂,戴着锥帽也看不清,对,就是这样,口脂抹那个檀口,浅一些,我今日要的就是弱柳扶风之意。”
装扮完迟鸢看着镜中头戴珠帘锥帽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出门时习惯性想要拿挂在架子上的剑,又收回了手。
“大人,您可算出来了,宁会长派来的人等了许久了,一直在催呢,还出言不逊!”程米脸上满是生气的控诉着,抬头看见迟鸢隔着珠帘面纱看着他,有些愣怔,随即反应过来低下了头,我的亲娘,县主大人不但能打,美貌估计也能杀人。
“没事,几句话而已,”迟鸢说着走了出去,秦涓在前厅一直不耐烦的走着,看到有人影过来,不满的说着,“这就是县主殿下的待客之道,哪有让客人等那么久……的道理,”在看到迟鸢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说话声小了下去,顿了一下。
迟鸢轻扯嘴角,笑得冷漠,“好像并未到约定时间吧,不请自来的可不是本官的客人,秦副会长请吧。”
秦涓一时语塞,只能跟在迟鸢后面,程米看着旁边明明跟他穿着一样衣衫的的时醒,却比他更挺拔,不由得昂首挺胸的走着。
一出门迟鸢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戏班子,还有人抬着大鼓,还有跟在后面的百姓,看了一眼秦涓,“真是好大的阵仗,有劳秦副会长了,”说完便用手遮着红肿的另一边脸在白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才动起来,街上便响起了锣鼓声,“小姐,他们这是干嘛?怎么这么大阵仗?”
迟鸢轻挑窗帘,又放了下来,“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或者说,想让我当挡刀子的盾。”
锣鼓声吸引了大批看热闹的百姓,后面跟着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程米骑着马走到了马车旁边,弯下腰气愤的说道,“大人,他们太无耻了,他们居然在街上撒钱,让百姓们跟着过去,他们到底想干嘛,欺人太甚。”
迟鸢笑而不语,程米只得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开,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侍卫了。
不多时,荷花巷前就站满了人,宁子桂带着商会的人站在巷口等着迟鸢,看着马车停了下来,走下来一个穿着月白蓝纱裙,头戴锥帽的女子,女子头上的珠帘面纱随着步伐摇晃,女子的脸看不清晰,珠帘晃动下露出来的眉眼却足以让人惊叹。
“草民宁子桂见过县主殿下,殿下……”宁子桂装模作样的行礼,还没说完,就被迟鸢扶了起来,“宁会长多礼了,想必会长身后的诸位就是本官的挚友的家人了吧,迟鸢见过诸位长辈,”迟鸢把姿态放得极低,像一个晚辈一样对着一群人行着福礼。
这举动把宁子桂搞懵了,“县主殿下这是何意……”
“宁会长,还是正事要紧,之前湖月楼一案实在牵扯过多,本官实属无奈之举,羁押了诸位的家人,若有得罪诸位,还请诸位看在迟鸢年岁尚小的份上网开一面,毕竟江南繁荣还得靠官民一心,我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些谋略,实在是……”迟鸢说着适时的拿起手中的手绢,在眼角擦了擦。
百姓们站在巷口,锣鼓声喧嚣,他们自然听不见巷子里的人说的什么,就只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对面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形单影只,不由得猜测了起来,又看到女子侧了侧身,擦着眼泪,更是议论纷纷。
“不是吧,宁老爷他们一群人怎么这样。”
“那小女娘怎么哭了?”
“看宁老爷身后那群人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指定是他们欺负人了呗。”
“听说那女子是先前迟大人的妹妹,看着多可怜啊。”
“那个迟大人?那个抓了许楷的那个迟大人,还减了我们小摊小贩税的那个迟大人?”
“是啊,你没看到两人有多像,怎么能趁着迟大人不在就欺负人家妹妹呢,太无耻了,人家迟大人好像去外城救助灾民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锣鼓声又被叫停了,百姓们更是一个挤着一个的往前走着,眼看越来越近,宁子桂赶忙派了侍卫围了一圈人墙,不让百姓靠近。
“县主殿下,您这是何意啊,草民一时间有些看不懂。”
迟鸢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看了一下身后,一抬手,众人就看到了自家被关着的人都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迷茫,直到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人才惊喜的跑过来。“诸位放心,每一个人我都照顾得极好,既然是合作,我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毕竟先前诸位说过的捐赠,晚辈都记在心里,各位的深明大义实在令小女子敬佩不已,”迟鸢说着笑得温婉得体。
“张家公子的手不小心受了伤,已经医治好了,等拆了纱布,肯定和以前一样,”迟鸢略带威胁的看了一眼先前被她划了手,几乎断指的张希,只一眼张希便面若寒蝉,这女子眼神好生熟悉,是那个人!
迟鸢说着看向宁子桂,背对着百姓挑衅的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宁会长,您作为三府商会的会长,想必肯定是说一不二的,诸位富商大贾,肯定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今日各位百姓都在场,除了九江庙会交予各位承办之外,还有诸位先前说到的捐赠一事……”迟鸢说完还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宁子桂火大,这个小狐狸,能说会道,一点余地都没有。
“那是自然,县主殿下也答应过草民的,不知县主殿下,是否还作数?”宁子桂本想把迟鸢答应过他,不在打压粮价一事说出来,但是眼前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迟鸢点头,“自然作数,日头升起来了,百姓们站在太阳底下也不太好,既然诸位都接到了人,咱们直接去城隍庙吧,宁会长不是要新建一个戏楼吗,说是已经选好了址,若是宁会长缺设计戏楼的人手,本官可以把工部的几位大人请来,协助宁会长,”听着迟鸢连珠炮似的话,宁子桂宁愿她不来,一个接一个的坑让他跳,他身后那群人的目光若是可以变成刀子,他现在自己是筛子了。
“草民惶恐,万不敢劳烦县主,今日县主能来已是草民荣幸,怎敢劳烦县主舟车劳顿,若选好了址,戏楼的事情自然会禀报给县主殿下,”宁子桂赶忙回绝迟鸢,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来。
迟鸢故作失望的摇头,“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各位团聚了,先前之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各位受了些苦……”
一旁的张希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来自己差点被斩断的手指,冷哼了一句,“假惺惺。”
迟鸢听得清楚,掀开珠帘,眼眶红红的说道,“先前伤了张公子,也是张公子先对在下无礼在先,难道我一个女子面对张公子的无礼还要忍气吞声吗?”说着迟鸢掉了两滴眼泪,站在内圈还在看热闹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又看到珠帘下面垂泪的迟鸢,自然是群情激愤。
“张家的这算什么事,对人家县主无礼,还不许人家县主的侍卫伤他。”
“真是个恶霸啊,连县主都敢无礼,要是我是县主的哥哥,肯定给他宰了。”
“县主也是宽厚,就这都放过了他,还好吃好喝的待着他,连手都给他治好了,要是我肯定弄死他。”
“是啊,县主和她兄长一样宅心仁厚,就这样都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