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知道陛下此时桌上的折子十有八九都是弹劾迟家一行人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元江一带的粮价居高不下,疑似管商勾结一类都是他的手笔,而如今又有变故,许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想了想索性闭眼倒了下去。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几声急呼从门外传来,李炀微挑眉,摆手让嘉海走了出去。
“陛下,丞相大人晕倒了,”嘉海去而复返,回答道。
“今日一行人,皆回府反省,无令不得出。”
门外众人听到这些话皆面色沉重,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侍卫后面走了。
浮水殿
往日萧条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亭台楼阁都被翻修一新,各处洒扫的宫婢奴仆。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十几日未曾传来消息了,可否要再派人去探一探?”长雨走到窗边,看着站在窗前的齐济川,说道。
齐济川一身青黑长袍,头发简单的用素玉簪挽着,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此时正看着院中开得正盛的紫薇,摇头说道,“应该是没了,重新换一批人。”
“殿下,从齐国来的人都折损了大半,路引官凭那些越来越严格了,是否要招募一些大周的人?我们的人在齐国也更好行事些。”
“你看着办吧,齐国那边如何?老东西呢?”
“齐国那边一切如常,几位皇子依旧争得比较厉害,陛下倒是没什么动作,依旧沉迷于丹药和您找去的几位美人。”
“让动静更大些,近日不要频繁联系明大人了,让曈去办这件事。”
“殿下,还有一事,今日太医署派了许多人去江南了。”
“呵,”齐济川笑了一声,“江南时疫控制得很好,如今如此兴师动众,恐怕是那几位之中的人出了事,最好能解我心头大患。”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直到院中的阳光被院墙遮挡。
让齐济川有些搞不懂的是,这大周皇帝究竟想干什么,江南水患派了那么多人去,看似主力是迟家人,但是桩桩件件都是以几个皇子为先,那迟家人倒是挨了许多骂,所得的美名都是他的几个儿子,有意让谁继承大统,让他去赈灾不过是锦上添花,博得一些民心而已,但是让这三人都去了,实在看不出来是想选谁,还是想通过这件事选谁,不过无论选谁,跟他合作的是李炀就行。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又走到了桌前,打开了桌上了香炉,点燃火折子将桌上的信一封封点燃丢了进去,火舌燎过他的指尖,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为了回到齐国,他在等一个契机,从成为质子那天起,无时无刻都想着复仇,明明他已经快拿到了兵权,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明明他的年龄已经不适合做质子了,那老东西忌惮他还是把他送来了。
若不是自己有用处,恐怕早就残废在了大周,越想,齐济川脸上的神色越冷,最后任由信纸在自己指尖燃烧,手指上的刺痛感仿佛不存在一般。
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个跌进院里的少女,一开始她带着好奇和自己的人往来,也是她给的药和钱,让主仆几人度过了最难的时候,不知何时她变了,不仅和自己划清界限,甚至听到了她对李炀说自己心思深沉,小心谨慎。
人心总是善变的,即使自己一开始也是报着利用她的心理,后来想和她成为朋友时却发现她早已对自己有了戒备,也罢,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那便就会成为朋友。
元江
各地商船络绎不绝,渡口一批又一批的粮货被卸了下来,各家商行雇来的人此时也在忙碌着,城内各家粮行都挂上了幡。
周边五城粮价持高不下,百姓们怨声载道,官员不作为,府衙索性闭了门。
迟珩戴着笠帽下了船混进了人群,革带上系着一枚小玉牌,城门口担着担子的男子眼交的看见了他,几步走到了他的后面,“郎君,可是寻人?”
“寻一玉面郎。”
“玉面郎让郎君去老地方,其他的交给小的们。”
迟珩看了他一眼,看见男子晃了晃系在手腕上的钥匙,点了点了头,把玉牌扯了下来放在男子手里,径直走进了城。
城内依旧繁华,百姓们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和疲惫,路边喜笑颜开的只有粮行的商贩。
绕开人群,确定没人跟踪自己的人以后,迟珩翻墙进了小院,才刚落地就有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是迟珩,”侍卫闻言赶忙收剑,连连道歉,“小的不知是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迟珩没说话,朝着迟鸢的院子走过去,却看见一片废墟,心下一惊,正准备问旁边的人,侍卫赶忙回答,“大人,县主在你们离开后不久,遇刺,现在在殿下院中养伤,不过……”
“不过什么?”迟珩转了方向,焦急的问道。
侍卫犹豫的一下,还是说道,“县主至今仍在昏迷中,长安来的太医已经在路上了,因年岁较大,所以来的慢些。”
走进院子正看见李暄走了出来,迟珩看了他一眼,抬了一下手,走了进去,一进去便闻到了屋内弥漫的药味,隔着纱幔看见了迟鸢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若白雪,了无生机。
迟珩步伐乱了几步,慢慢的走了过去,“鸢儿,哥哥回来了,鸢儿,你说的哥哥都做到了。”迟珩半跪在脚踏上,眼眶红红的心疼的看着迟鸢。
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掉在了锦被上,“是我的过错,望乞恕罪,”李暄低着头歉意的看着迟珩。
“殿下何错之有,是鸢儿不小心,多谢殿下照顾鸢儿,现在她需要休息,殿下先出去吧,”迟珩没有回头,冷冷的说道。
一路上来的时候,听说鸢儿是被他安排的人找来的人下的毒,贼人又调虎离山,若不是鸢儿舞剑,提前毒发了,恐怕……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想着是他找的人,难免会迁怒他,迟珩抹了抹眼角,仔细的给迟鸢掖了被角,不理会站在身后的李暄,走了出去。
出门时正看到王淑桦走了进来,绿色圆袍,头戴白纱幅巾,看着二人行了个礼,便越过二人走了进去。
二人愣怔了一下,转身跟上了她的步伐,“烦请羊医师把大人这几日的症状复述一下。”
羊医师一边说着,王淑桦一边给迟鸢把脉,面色凝重,“可知中的的毒是什么,若再不知道伤到肺腑就严重了。”
“如今城中所有擅解毒和买卖过毒药的医师药贩子都汇聚在了县衙,辨出了其中几味,剩下的还在试,”李暄开口说道。
“恐怕不是寻常毒药,小剂量,又不致死,慢慢蚕食身体的毒药,从四肢到脏腑,中原的毒药大都一击致命,色味上很容易分辨出来,最擅长使毒的是南疆的人,这毒恐怕就是南疆的,先前是刀剑伤导致的气血亏损,如今最严重的却是这毒。”王淑桦凝重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一听,心里具是一惊,“如今为了不让这毒侵入肺腑,我们尽量让大人的身体保持寒凉,用药也很谨慎,等太医署的人来了,大家再做商讨,他们总归是更厉害些。”羊医师在一旁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