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独自走进陈家大门,只看到厚厚的雪和斑驳的墙。
墙上的血迹溅了足足有三尺高,上边接了一层冰,所以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雪很厚,看起来很洁净,但苍梧知道,纯洁的雪底下埋藏了毫无人性又惨绝人寰的屠杀。
苍梧使了使狐火,撤走了屠杀的遮羞布,看到了很多陈家的人。
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块状的冰包裹着块状的肢体,有好多好多层。
苍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各自拼凑好,又动用了妖力,恢复了他们身前样貌。
随后就地掩埋,立上木板,又拜了三拜。
苍梧不愿告诉陈时和那么多,小孩儿已经够苦了,告诉他这些只会徒增他的伤感与恨意。
苍梧并不介意陈时和有浓烈的恨意和强烈的复仇愿景,这也算是他的动力来源,且没人经历过这种事后能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陈时和生活中还要有灿烂的阳光,要有温柔的细雨。
无论如何,陈时和的人生都应如金乌浴海,挣脱阴霾后愈发明亮,连影子要都镀着光辉。
于是苍梧告诉了陈时和他已经将他们安葬,出了这儿便能看到。
而后,陈时和在净缘瞪得老大的眼睛中,和苍梧一起进入了涡轮。
涡轮后还是陈府后院。
只不过更荒凉,更破败。
春雪初融,一片泥泞。
陈家之前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种的都是些名贵的花草。现在这些花草都只剩了枯杆,即便是和煦的春风轻拂,它们也似撑不住地呕哑作响。
净缘站在院口,没有进来。苍梧领着陈时和往院子一隅走去。
一大片的无字木碑。
“都披着甲胄,我辨别不出。”苍梧有些懊恼。
“都是陈家人,没关系的,谢谢。”陈时和却是格外的冷静,声音里绷了根弦。
“我娘呢,我娘没有穿甲胄,穿了一条黄色的夹袄裙!”陈时和记得很清楚,他那天泪流满面,娘拿袖子给他擦拭,黄色缎面上颜色深浅不一。
“我看到了那夹袄裙,她在这儿。”苍梧快步走到一处木碑前,碑旁有一株黄色的野花,是这灰沉沉的土地上唯一的亮色。
“有小花儿陪着他们呢。”
“嗯,我娘会喜欢的,她最喜欢鲜亮的颜色了。我就不喜欢,但她老逼着我穿亮色的衣裳,现在终于不用穿了。”陈时和顶着阳光望向苍梧,眼睛雾蒙蒙,咧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岁岁,抱抱?”苍梧心里直揪着疼,拥抱,汲取到他人的体温,是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安慰方法。
陈时和顺从地走了过去,抱住了他,闯入了没有风雨的烟花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