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半敞的窗帘间缓缓洒进来,斜斜地铺在地毯和红木桌上。风轻轻托起绣绘着贝壳家纹的窗帘,空气中映出一片浮光掠影。
空间的主人坐在办公桌后,日理万机的首领身前的文件摞的足有半人高,这一桩桩一件件左右里世界格局风向的重要文件被随意放在桌上的一角——无人在意。
本该忙于公务的教父,现在却只是盯着桌上的手机,良久未动。
提示音还在闪,是大家族群的新消息。
他已经很久没在那个群里发言了
白兰在里面发言的频率远比他高,安妮塔从不说话。
但这次不一样,他看到那条消息:【我们家小公主比某些人当年有魄力多啦~】
——来自白兰,后面还特意@了他。
他点开照片,是安妮塔。
千花大厦的顶楼会议室,阳光透亮,她站在战术沙盘前,背后是美国的权力格局图。
肩背挺直,神采飞扬,墨绿色的长发落在腰间轻轻摇晃,眉眼锋锐,眼里是令人目眩的光。
她像个天生的统帅,永远站在权力中枢,手里的激光笔比任何武器都来得干净利落。
泽田纲吉看着那张照片,仿佛能听见她的语气,已经不像是小时候她抱着他胳膊非要争辩晚饭该吃冰淇淋,不该吃蔬菜那样
但一样带着十足的倔强,又天真到令人心疼。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了。
他拇指缓慢地滑动屏幕,想要放大照片某一处细节,却不自觉停在她身后那的些铺陈摆设——密鲁菲奥雷的六吊花,密鲁菲奥雷的干部,密鲁菲奥雷的总部……
而他的小侄女,现在就在他们中间,是密鲁菲奥雷的继承人。
泽田纲吉怔怔的注视了那张照片,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苦笑,之前还在沾沾自喜安妮塔比起密鲁菲奥雷更亲近彭格列的大家,更喜欢呆在意大利,更重视彭格列……现在
手机一震,又弹出白兰的语音——【她越来越像个继承者了。】
泽田纲吉没有点开,甚至连删掉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是慢慢把手机放回桌上,然后靠进椅背。
太阳暖得像梦,可他心头的寒意却像沉在水底太久的石头,越是看似平静,越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坐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影子从右边爬到了左边久,巴吉尔敲门进来送报告,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秒,眼神根本没有焦点。
“……还是不肯理我啊。”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是日常用语,更像是梦话,“也是我自作自受”
桌上浅色的信纸被风吹起一角。
那是他写给安涅尔的,从她拒绝再从私人频道同他对话开始,从来自大洋彼岸的生活分享停止开始
他不敢写太多,怕她看懂,又怕她根本懒得看完。
那是他二十岁继承家族,和“彭格列”一起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疼不爱,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
说起来也是讽刺,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大小姐,长这么大,安妮塔没受过外边的委屈,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他这个舅舅平白受了冤屈。
夺取长姐关注,害得长姐和安妮塔母女离心的是实验体是他的基因;强硬要求安妮塔离开家乡,远戍美洲也是他的决定;长姐造的因,最后确实他这个下令的,对安妮塔不公平……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一刻,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孩子不再信任他了
她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就像永远关上了一道门——无声的拒绝他进去。
“……安涅尔”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念一个咒,也像在哀悼什么,“你已经长大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强。”
可是这样,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手机忽然又亮了一下,照片还没撤下。
屏幕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笑得像光,眼神却锋利得像刀。
那曾是他亲手教会说话走路的孩子,
而现在,他连走近她一步,都觉得是一种打扰。
泽田纲吉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只要安涅尔过的高兴,什么样都好……泽田纲吉,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道歉,更没有立场要求——毕竟在是安妮塔的舅舅之前,他还是彭格列的首领,他的一切决定,永远应该是以彭格列利益为重。
在此之前,牺牲谁都是正常的。
这才是家族的首领,
这才是里世界的教父。
他远远地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目送她长大也挺好。
像她小时候常抱着他脖子说的那句:“舅舅你别松手,我还小。”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牵手了。
而他只能松开,
哪怕满手的血,哪怕心里一点都不愿意。
“十代首领,守护者大人们已经到齐了,”秘书长巴吉尔的轻叩门扉,唤回了泽田纲吉远游的神思,
开创彭格列“荣光时代”的首领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起身,“走吧,巴吉尔,希望大家没有等上太久”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落在黑桃木的长桌上,晕染出点点绚烂的光影,为这过分严肃的场合增添些许的不真实感。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守护者们围坐在这张桌边,所有人神情肃穆。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模糊的倒影,像一滩即将沸腾的深水。
屏幕上浮现出九头蛇的标志——熟悉而令人不快的骷髅蛇影。
泽田纲吉伸手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即便已是掌权多年,他还是不愿意将视线停留在这个标志太久。
“这是第四次了。”狱寺隼人沉声道,“他们的武装渗透再次出现在北美东部沿岸,五个小时之前还有人试图黑入玛雷集团的服务器。”
“白兰那家伙的玛雷?”笹川了平皱眉,“他们疯了?”
“疯了的不只是他们。”六道骸靠在椅背上,笑得优雅却疏离,“看样子,他们对我们家的那位小公主还是太不了解。”
“别叫她‘小公主’。”泽田纲吉开口,语气轻柔却拒绝置疑,“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扑进我们怀里要糖的孩子了。”
会议室顿了顿,气氛微妙地沉了下去。
“那我们要不要派人——”
“不用。”泽田纲吉截断了问题,声音比以往更低了一分,“九头蛇的事,交给玛蒂尔德。”
狱寺欲言又止:“十代目,这种事情…不提前和菲德利卡殿下商量吗?”
泽田纲吉苦笑一声,指尖在桌面轻敲了一下,“她现在不会跟你说‘我不高兴’,也不会生气。但你知道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向我们撒娇了。”
他说得很轻,却像石头落进水底,泛起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不拒绝,但她也不靠近。”他的眼神落在窗外一角,那里阳光强烈,就像安妮塔第一次学会开枪时的那天
他有些失落“就连昨天,我给她发了五条消息,她只回了一张糖果照片,说‘忙’,然后就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