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有点掌握不了火候,浪费了不少鱼肉。可一旦成功了一次,钟盈就能很顺利地将之后的每一串,都烤得一模一样的金黄酥脆。
湿润的草丛中,野鸭大大咧咧下蛋,它伸长脖子,想要叨钟盈手里的烤鱼串串。
殊不知钟盈也看上了它还没孵化的新鲜蛋。
心怀鬼胎的两方顺利交接,母鸭拥有了烤鱼,钟盈拥有了野鸭蛋,双方都非常满意。
鸭蛋被扎了小孔埋进火堆里烘烤,随着噼啪的声响,它们微微裂开,露出了已经凝固的蛋白。
钟盈吃了两个,剩下的揣进了背包里。
她掀开大石块,还抓住几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这种在溪水里生长的小螃蟹几乎没什么肉,烤熟后变成了嘎嘣脆的饭后小零嘴。
吃饱喝足,钟盈用溪水简单地漱口。水波粼粼,映照出一个疲倦又亢奋的身影。顶着鸡窝头,眼下一片青黑,眼眸却亮得吓人。
钟盈摸了摸脸颊,总觉得短短一夜过去,它似乎变得凹陷。熬夜果然是最好的医丑。
她叹口气,也不急着回去,干脆对着水面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发型——将裤腿扎进了鞋子中,将防晒衣的袖口扎紧。
水怪在溪流底部的淤泥中,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人离开了“临时巢穴”,小人点燃木柴,又打捞鱼虾,捕捉螃蟹。
它再一次看到了火堆。
比之前更近距离。飞溅起的火星像流星般坠落,滋拉一声熄灭在清澈的溪水里。它看到了小人和野鸭无声的默契,忍不住歪了歪头。
钟盈离开小溪,重新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大橡树旁,做足了心理准备。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树洞正下方拍击留下的贯穿性爪痕,仍让她后怕和毛骨悚然。
橡树的侧枝被野蛮地撕开,木屑和落叶掉落了一地。一击不中,那头熊反而像是受了重伤,离开的爪印轻飘又虚浮。它们杂乱地延伸进南侧的森林,夹带着血腥和淤泥。
周围的草木繁茂葳蕤,只有眼前这一棵惨遭横祸,最高处肉眼可见地斑秃。
钟盈蹲下来,用指尖沾取了莫名出现的大片淤泥。
里面夹杂着腐烂的水草,还有些碎裂的螺壳。
很明显,驱赶野兽的粉末已经失效,钟盈慢吞吞地将散发着腥臭的淤泥糊满全身。
淤泥和某些动物的粪便,天然地能掩盖气息,但在此之前,她一次也没有这么做过。
泥壳将所有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星半点儿裸露在外。
水怪幽绿色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当钟盈涂抹上饱含着它气息的淤泥时,水怪两侧的鳃忍不住激动得翕动了一下。幽冷的,湿润的气息,一点点包裹住了小人,然而仍有些许属于她的味道,透过层层的冰冷散逸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丝一缕的陌生气息逐渐变得淡薄。
水怪感觉到自己身上在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
它的神情变得更加幽深,爪子无意识地划过水底的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刚苏醒的怪物只有本能,几乎没保留人类意识。
但过去的种种经历,让它发现异常后,总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尾巴一甩,水怪悄悄地穿过隐秘的暗河,试图远离让自己变得不对劲的源泉。
它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直游动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底深处,才翻滚着发泄。暗河迅速地变得浑浊,沉积在底部的泥沙随着漩涡快速旋转上浮,洞穴内轰隆作响,高悬的石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
涂抹完淤泥,钟盈凝视着升到高处的太阳,重新上路。
雪山上的融水形成了一条条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地在林间流淌。穿行在林荫下和溪流边,钟盈甚至没怎么出汗。
白天的森林与夜晚截然不同。
一路上有无数野草野花,还有长相行为稀奇古怪的动物。
长着繁复鹿角的驯鹿群在林间漫步,它们时不时抬头去够树木的嫩芽,低头去啃五颜六色的苔藓。
有一头驯鹿怪模怪样,它四蹄打架,脚底打滑,踉踉跄跄地跟在鹿群的后头,一会儿撞到树上,一会儿栽进灌木丛。
钟盈敢保证自己在驯鹿眼中看到了人性化的恐慌和沮丧。
见鬼了一只路都走不稳的驯鹿,怎么可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钟盈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看——很不幸,它又双叒被卡住了,对着大部队叫得撕心裂肺。
整个上午很快过去了。
见到很有意思的场景时,钟盈会举起相机,将它们紧急抓拍下来。
驯鹿行走的方向恰好与她同路。
钟盈很轻易地跟着鹿群,来到一条新的溪流。草草解决了中饭,她靠在大石头上看驯鹿喝水,看着看着就困了,在太阳底下短暂地打了个盹。
一觉醒来,驯鹿群已经离开,钟盈伸了个懒腰,重新糊好了因为干燥而部分脱落的淤泥后继续前行。
树林叠着树林,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以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作为分界,树木的种类开始有了变化。
白桦树的数量逐渐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茂密的油松和大齿杨。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高大核桃树,伫立在两片森林的交界处,树梢上零星地挂了几枚去年的山核桃。
钟盈停下脚步,站在树底下朝着高高的树梢望去,交叠的枝丫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一片又一片。
再往前走是一大片草甸,匍匐生长着一些绿油油的野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