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又退一万步,假如小将军有她不为所知的脾气,不论是公主还是谢家,他都不愿意呢?
谢祎不否认有那样的可能性,但想起寿宴上和封兰越的对话,他又觉得对方不是那样的人。
“封将军只是不爱参与乱七八糟的事,不代表他不聪慧,”谢祎说,打包票似的给自家阿姐下定心丸,“他是打仗的,他应该知道神策军是什么意义。谢家要他,决不是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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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此时一片寂静。
天子昭云身居明黄龙袍,坐在龙涎香缭绕的书岸旁,盯着殿下之人,一双浑浊的双眼里盛满不可置信。
而如松竹般挺拔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镇军大将军。
“爱卿真的再无其他话想说?”昭云帝原本以为这位大将军是听闻风声,入宫求他作罢“入赘”一事,故而已做好安抚的打算,未料来人求证完此事真假,竟献上一幅长城驻防图,道,“启奏陛下,若微臣入赘,则理应上交兵权,当是时,若长城驻防不足,还请陛下派归德大将军萧远山镇于此地,以防叛乱,安守大梁太平。”
少年将军一身黑衫,不悲不忿,犹如清冽苍柏。
昭云帝瞬时愕然,心中预计的安抚之话成了笑话,他如何能想到这十八岁的少年可以这般坦然,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也没有携功怨怼,只是在沉顿片刻后,俯首接受旨意,再将未尽功业和盘托付。
“回陛下,微臣无其他话要说。”封兰越低下头,行吉拜礼。
“爱卿不怨朕?”昭云帝闻言,却不免恼怒,什么都不说,就是什么都不要,世间哪里有此等人!
世间不该有此等人,或者说,此等为国肝胆涂地,为君忠贞不二之人不该出现在尽是盘算的帝王面前。
封兰越抬起头,他知道自己理应顺着天子的话去索要一些安抚,以平帝王不安的内心,但是他并不想这般举动,他只是直起身子,将怀中调动边关大军的虎符呈上,难得沉声道:“微臣悉遵陛下圣旨。”
“还请陛下一定看重长城驻防。”
天子的御书房静得很,此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沉闷的心跳声和四处窥视的眼线。
交出兵符,便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了。
昭云帝凝着虎符,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封兰越身侧,惋惜道:“你若是世家子弟,或者只是书香门第的公子,朕也能将你留在身边更久些。”
少年生于困窘,无父无母,依无上战功,达于中天,于外人而言,是不坠青云之志,于帝王而来,却是可成不受控制的一方枭雄。
这与读书人不一样,这不可控,天子不喜欢。
封兰越颔首不语,眼底宁静,他并非不知。
昭云帝尤为可惜这般通透之人,但手中已经攥着虎符,他沉顿片刻,终于不再迂回,温言道:“那谢府千金,朕从前见过,虽然身子骨弱了些,却是知书达理、上京城里难得的美人儿,她既中意你,你与她,朕以为是段好姻缘。”
“这样吧,入赘这一名头辱没了你,朕拟旨,仍旧是当作你娶妻,只不过这婚宅,就在相府旁边,你也不要嫌弃。”
“待七月对方及笄,婚事即定,将军往后不必训兵,朕会赐人,为你早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