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颐却因此哑口,转眸盯着自家夫君,半晌,担心道,“大将军,你……会那些?”
“不是很会,但可以学。”封兰越说。
谢云颐顿时弯眉笑起来,“其实我会,我学过,但爹总说这个费心神,不让我管,我明明算清过大前年的账,我可以教你!”
见两人达成一致,谢玉才算松一口气。
陈叔不能管一辈子,他也不能陪儿女一辈子。祎儿是男子,日后娶妻生子,与姐姐感情如何,更是变数。相携一生走到尾的,多是夫妻。云儿有许多事没办法做,那便要劳烦姑爷。
账只是其一。
谢玉相信封兰越,又再询问了些生活琐事,才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留下一枚红漆手戒,道,“收好了”,然后再没解释什么,径直离去。
手戒通体红得发黑,似用陨铁打制,内圈印有“天日昭昭”四字。
封兰越摩挲着火红的铁戒,心中若有所思,一抬眸,见凑过来的姑娘双眼惊诧,不由弯眉,“谢姑娘不认识?”
谢云颐当即脸似红霞,嘟囔道,“怎么不认识,就是谢家传给儿媳、女婿的。”
封兰越心中摇头,却没说什么,沉了沉眸,起身搀扶谢云颐,朝东院走去。
*
东院四时绮丽,无论几月份,总有花开,最能令人心神舒畅。
然而谢云颐甫一迈入门槛,便皱起眉来。
“赵大夫,您怎么在这儿,又要换新药了?”谢云颐望见坐在花荫下的老者,忙出声问道。
谢家是有专门的大夫的,居住在离相府不远的一座清静院落里,每月初七、十九来一趟,查探姑娘的病情,看是否给姑娘换新药。
今儿是二十七,还没到时候。
“是我唤赵大夫来的,”封兰越扶谢云颐坐下,“上月初三,丞相同我说了你的病情,但不算细致,今日请赵大夫来,想请他再详说一番。”
上月初三,也就是及笄礼那天,原来将军和父亲,是在前院聊她的病情。
谢云颐不由柔软下来,客气敬老者一杯茶,不好意思笑了笑,才给封兰越添盏,解释道,“我怕赵大夫,他老人家配的药,越来越苦。”
小姑娘虽嫁为人妇,但还是小姑娘那套。开心、郁闷都在脸上。
封兰越发笑:“那你还是进屋的好,待会儿我不仅要和赵大夫讨论你每日吃的药,还要说你起床、活动各方面事项,可能会严上加严,苦上加苦。”
“啊?”谢云颐一时想死。
春芙听明白姑爷的话,一边悄声安慰,一边搀扶姑娘回房。
“姑爷是为小姐好,想亲自照顾你呢。”春芙说。
谢云颐:“可是严上加严,苦上加苦是什么意思啊?”
春芙:“……大概就是不再偷偷给小姐糖糕,然后监督小姐每日作息和锻炼?”
谢云颐险些脚软,她回来这一世,已经比从前好了许多,难道还有更好的养病方式?
封兰越重生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延长谢姑娘的性命。
眼下他想赵大夫告知谢姑娘病情的全部细节,就是想更加仔细照顾对方。
赵大夫曾经是宫里的御医,后因儿子犯了错被连累出宫,幸得丞相府眷顾,得了个院内医师的名头。
这些年,相府千金的病都是他看的,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小姐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容易心悸气短,失眠、食欲不振,老夫诊断认为君主之官功能不全引起的毛病,但这也实在难治,只能拖着时间调理。平时好生照顾还好,最怕动怒气急,有个吐血万一,是老天爷也难救。”
“民间很多这样的小孩,多是活不过六岁的,幸而小姐生在相府,才有各种药材养着,不至于早夭。”
赵大夫说话直,封兰越全明白了。
像挑选士兵的时候也会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检查,如果在水中憋气达不到要求,也会被认定为心痹脉堵而淘汰。
“活动这些呢?一概不行吗?”封兰越又问道,赵大夫想了想,给他慢慢写下注意事项。
两人连午膳都没用,足足讨论了两个时辰,才在傍晚的晚霞下告辞离开。
谢云颐支着下颌倚在窗边观望,晴日芳好,金桂飘香,一身深蓝长衫的少年郎,从一树树花香底下走来,眸若点漆,沉稳宁静。
“如此一辈子也是好的。”谢云颐心中念道,不由莞尔。
然而见对方走进屋子,取出袖中赵大夫留的新药方,又不可控制地皱起眉来。
“啊,不是还有几天吗?”谢云颐避开封兰越的视线,不愿相信事实。
“也没有几天,快入秋了。”封兰越温声道,将药方交给春芙。
谢云颐嘟嘴不情愿。
秋日的药虽比不得春日,是第二苦,但是秋日寂寥,总觉得其中之苦可比寒冬。
封兰越瞧着对方可怜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除了苦药,日后还得晨起散步。
谢姑娘体弱血虚,若按从前午后散步,易头晕脑胀,那日在牡丹园扑蝶便是因此不慎跌落。
“这样好吗?”封兰越既决心要照顾她,除了督促对方吃药,还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开心。俗话说,心情好了自然病就没有了,“我们谢姑娘,乖乖按着大夫说的来,每满半月,我就实现她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