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少爷真厉害!”
“青龙摆尾!少爷太强了!”
“少爷……”
随着谢祎的剑式,四下安静的下人逐渐躁动起来,个个如看比武,觉得自家少爷不愧是国子监武试第一。
谢云颐提着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另一边沉声不语的封兰越。
皱眉。
谢云颐在纸上画了个竖杠。
又皱眉。
谢云颐又画了个竖杠。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春芙偶尔盯着练武场,更多时候是在等候自家小姐吩咐。
谢云颐见春芙弯下腰,这才道,“计数呢,你看见没,大将军皱一次眉,就说明对谢祎的招式不满意一次。”
“但大将军性子温,估计不会因此而训斥谢祎,所以我得如实记下来,不然按着谢祎的脾气,在大将军手下过完几招,又没有挨骂,尾巴保不准翘到天上去。”
谢云颐边说着,纸上的竖杠又多了两条。
春芙见此,不由震惊:“可是少爷,不是展现得很好吗?大将军有这么多不满意?”
按着一般人的眼光,谢祎的确不错,甚至可以说出挑了,但是她们到底比不上身经百战的将军目光毒辣。
谢云颐摇头,望着目前的七道竖杠:“接着看吧,听听大将军怎么说。”
谢祎舞了半个时辰的剑式,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
额上的汗水打湿鬓边的头发,谢祎随意抹了一把,收剑回鞘,望向对面不动如山的少年将军,以为对方好歹能露出半分欣赏的笑容,哪想对方仍是沉静的一张面庞。
“大将军,不满意?”
其实谢祎很早就想和对方比试了,他想知道,为什么对方只大他三岁,就能取得那样斐然的战绩。但碍于脸面,一直没有提。
今日是凑巧,也是了却心愿。
他还想弄清楚,自己这个国子监武试第一,是怎样的水准。
“可以先不必讨论满意与否的问题,”封兰越想了想,收回思绪,认真答道,“我想先问你,这一系列剑式,可有杀人的打算?”
谢祎以为自己听错了,瞬时怔住,但见对方不像开玩笑,才慢吞吞道:“有的。”
“归德将军说,拿剑,不是为了杀人,但没有杀意的剑,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所以,我的剑式,若为了护人,便能够杀人。”
封兰越没有反驳这段话,而是点头,但待他开口,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他说:“若是如此,那方才你问我是否满意,我便是完全不满意。”
大将军说话声音不大,也不严厉,但是此话落到谢祎和众人耳朵里,却犹如刺骨雷鸣。
不是不满意,而是完全不满意。
谢云颐咬了咬唇,她知道大将军不满意,但如此程度,不由替谢祎忧心。
她站起来,正打算让春芙扶自己过去,便见一直发愣的谢祎,忽然抱剑,重新弯下腰来,高声拜道:“谢祎不才,请大将军赐教!”
声音震彻苍穹,惊起栖息之鸟。
谢云颐霎时停住脚步,远远望去,她一直以为像祎弟这样心高气傲的世家公子,被人严厉批评是会生气的,可是正如大将军没有温和否定,她再一次想错了。
少年公子会弯腰,将军也有不可撼动的严肃一面。
谢云颐重新坐下,见谢祎再一次挥舞起剑式来,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完全顺利,而是行至一半,便被不知道何时已经近身的大将军,逼得手脚慌乱。
这是第一次皱眉的时候。
第二次皱眉,是谢祎用青龙摆尾。
果不其然,只见谢祎刚扬起剑,便被大将军用一根树枝敲了左腿。
封兰越:“马步不牢,还想学花招,只怕连人带剑,都给你掀飞出去,更别提什么护人杀人。”
谢祎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后续招式。
接着便是第三次皱眉。
大将军扔掉树枝,自己挽起一把剑,在对方一连串刺、点、压、劈下,闪身躲过,横剑至对方颈侧。
封兰越:“都是基本功,却练得这般手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对手是八岁孩童。”
第四次、第七次……第二十三次,足足一个半时辰。
谢云颐望着最终手软落剑的谢祎,又望向没有一丝气喘的封兰越,她站起来,手指发颤,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四下静得只剩猎猎风吹。
“能起来吗?”封兰越先开口,望了眼不远处的谢云颐,目光停顿片刻,又低头看着谢祎。
其实他知道的,自己大可不必这么严肃对待,将人打击至此,但是没有办法,他既重生而来,为了谢家大小姐,就必须让谢家变得更好。
谢祎这样的少年郎,会一生铭记耻辱。
“多谢大将军赐教。”谢祎到底还是避开了封兰越伸出的手,自己拾起剑,咬牙站起来,然后望了一圈震惊在原地的下人和眉头紧蹙的自家阿姐,低头抹了把双眼,再一次朝封兰越弯腰拜过,而后拎着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西院走。
“祎弟!”
谢云颐在对方擦肩而过时,下意识伸手去拽,然而还没拽紧,对方就一溜烟跑远。
“谢祎!”谢云颐高声,还是没留住人。
西院下人见状,面面相觑片刻,忙不迭朝大小姐和姑爷行礼,转身去追少爷。
“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吧?”春芙一时也着急。
谢云颐摇头,说不会出事,但想了想,还是让春芙跟过去看看。
一时间,偌大的练武场便只剩谢云颐和封兰越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