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祎望着突然面容深沉的人,收起思绪,担心问道:“阿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谢云颐笑道,下意识望向暖房的门窗。
谢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心中会意,安慰道:“阿姐,刚刚都是猜测,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不必如此忧虑。况且,就算是真的,依照大将军的性子,他还会背刺谢家不成?”
“不会的!”谢云颐忙不迭答道,她虽然忧心这件事,但也只是忧心三皇子的打算,绝非忧心大将军会坑害谢家与她。
“那不就成了。”谢祎说,“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三皇子来过这事,高兴游玩两天,然后回家,悉数告知阿爹。”
“阿爹能看见的,必定比我们多,他会有所准备。”
是呀,与其他们俩在这瞎猜,不如回去告诉阿爹。阿爹眼界宽,有魄力,倘听说这事,觉得另有蹊跷,一定会借机找大将军交谈。
大将军觉着她和谢祎都是俩小孩,不愿多言其他,但当着丞相的面,必定不会这般深沉讷言。
“好!”谢云颐瞬间打心底笑起来。
谢祎安静瞧着,面上也笑,指腹却不断摩挲茶杯边缘。
他阿姐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大将军,他却觉得不可以。
他说过,这是把人人都想掌控的锋利弯刀,弯刀既然不爱他的阿姐,那凭什么,会一直待在相府的笼子里。
*
封兰越是掐着时辰出来的,彼时屋外阳光倾泻,从枫树叶间漏下来,正映着一丛丛菊花边闲适交谈的两人。
岁月静好,封兰越想,迈着步子没走几步,便见赏花的姑娘回过头,一脸雀跃地朝他跑来。
封兰越接住她,望着不停喘气的人,发现谢姑娘几乎每次见他,都是用奔跑。
谢云颐可不管那么多,微微缓了几下,便拉着人寒暄,先是问睡得好不好,然后告诉对方,后厨备了他喜欢吃的饭菜。
封兰越望了眼天色,没有推辞,拉着小姑娘一起过去。
谢祎无奈托着下巴,招了招手,示意小厮开始收拾,半个时辰后前往金泉亭。
金泉亭是今泉湖中间的一座六角亭,前些年新建的,全盘仿西湖的景,有一条绵长的石桥连接湖岸,是一处垂钓和吟诗的好地方。
听父亲说,旧时娘亲最爱去西湖此地,并于桥上练剑,引起水花飞溅,柳梢拂动。
既是想着娘亲而来,那第一处必是这里。
谢云颐高兴地坐在莲船中央,见莲船荡过浮着枫叶的水面,不禁看向撑船的人:“大将军,你说这些枫叶,最后是随水流走,还是沉入湖塘啊?”
相府也有莲塘,但那里莲塘不算大湖,花开得也精致,远比不上这山野泛舟的野趣。
封兰越最开始听谢祎讲述金泉亭时,还以为小姑娘会因忆起母亲,沿途难掩惆怅,没想到竟截然相反,小姑娘因能一瞥母亲旧时所在,心中感激欢愉至极。
封兰越展开双眉,面上也带上一点笑意,温声答道:“都有,但应当还是沉入水底更多。”
谢云颐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眼睛笑起来,她就喜欢问大将军问题,哪怕再幼稚,大将军都会很认真地回答她,不像旁边的谢祎,听见她开始问这种问题,就将船划得飞快了。
谢祎早就超过后面两人好几个身位,倒不真是不想回答自家阿姐的笨蛋问题,而是他想抢先一步去占一个垂钓的好位置!
他就不信钓鱼也钓不过大将军!他们富家子弟,可是从小玩这些。
封兰越完全没猜到这番心思,还以为他们前面一群人在比赛划船,于是低头对谢云颐道:“谢姑娘,想超过他们吗?”
谢云颐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能追上吗?我抓紧了!春芙你也抓紧!”
既然放话出去了,哪儿有追不上的道理。
谢云颐紧紧抓着船边,待姿势坐好,便见片刻前还慢慢悠悠的小船,忽然飞速往前划。
“哇!”谢云颐看着船底漾开的激烈水花,不由叫出声,“大将军,超过祎弟!”
谢祎在前边划得正得劲,忽听身后一句“冲锋音”,惊得立马回头看,见后面小舟来势汹汹,立马坐在船边,亲自上手,压低声音怒道,“快点,第一个到岸边,本少爷重重有赏!”
也不知道在争什么,一时之间,湖塘水波飞溅,欢呼阵阵,个个好似放野的鸭子。
谢云颐看得直笑,歪靠在船边,懒得较真:“大将军,慢些吧,不跟他们闹了,你歇会儿,让船夫来吧。”
封兰越见水花实在太多了,生怕前面翻船,只好不再追他们。但比试进行一半,中途放弃么……
“谢姑娘,还有另一个法子追上,想试试吗?”封兰越将竹竿递给船夫,回过头说。
谢云颐微微一愣,轩起眉梢,还没问是什么,便觉腰上一热,眼前人搂着她,脚若蜻蜓点水,踏过一连串涟漪,在微风裹挟中飞至岸边。
“……”谢云颐抓紧封兰越,心脏跳到嗓子眼,还未及惊叹,便听人破开大骂。
“耍赖啊!耍赖!”谢祎晚了一刹那靠岸,一抬头见岸上两人,不由握拳跺脚,“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谁跟你比赛了,我们刚刚就是随意划几下,”谢云颐回过神,笑道,在谢祎气愤中,抬头看一脸无事发生的封兰越,揶揄道,“看不出来呀,原来大将军好胜心这么强。”
封兰越垂眸看她,想了个理由,正经道,“垂钓么,按规矩,先来的先挑位置,不算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