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谢祎呵道。
一众小厮忙回头,紧紧盯着来人。
谢云颐被这乍起一声吓得颤了下,下意识后退半步,封兰越上前揽住她的肩,轻轻按了下,望向跑过来的少年。
少年衣着褴褛,裤腿沾泥,衣裳补丁,面颊黝黑,眉眼带怒,似乎才从农地里出来。
“拦着我干什么!让我见姓谢的!”少年望着挡在身前的一群小厮,当即龇出一口白牙,恶狠狠道,“信不信我放狗,咬死你们!”
“什么人,闹什么闹!”谢祎身边的小厮平蓝挡着来人,将人用力往后推。
少年虽然嘴上叫嚣着放狗,但实际上紧紧攥着绳子,连棒子都不敢挥,只是用胳膊挡。于是推搡不到几轮,少年就被一群扈从推倒在地。
“不长眼的东西。”平蓝道,拽着少年的衣领,正准备狠狠揍一顿来人,便被人喝止。
“住手!”谢云颐先开的口。
她遣退平蓝,扫了眼其实已经垂暮病态的老狗,而后将目光落在躺在草地上、一脸污渍的少年身上,蹙着眉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想见姓谢的?
“你又是什么人,老子要找姓谢的,跟你没关系!”
“我是谢家小姐谢云颐,你有事,可以同我好好说,不必又吵又闹。”
谢云颐?
谢家相府大小姐!
少年闻言,当即抬起双眸,循声望去。
原以为仗势欺人的谢家女子会是尖酸刻薄之相,没想到官家小姐身着浅绿袄裙,眉眼盈盈若水,似湖中神女。
少年攥紧拳头,当即拍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再抬起头,目光狰狞而凶狠:“你就是谢家大小姐?就是你,害得我们今年劳而无功,什么都没有了!”
谢云颐自问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拧紧眉头,开口正欲询问对方什么意思,便见谢祎先一步迈上前去,怒气冲冲道:“胡说什么呢,再乱吠当心小爷我揍你!”
“祎弟!”谢云颐在对方动手前,喊住对方,然后侧眸望向封兰越,微微抿唇。
封兰越会意,让春芙扶着谢云颐,而后三两步走上前,摁住谢祎的肩膀,将少年从地上扶起来。
“若有不平之事,就好好说,”封兰越站在两人中间,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倘再一开口,就揪着人乱骂,别怪在下不留情面。”
少年今年十六,也是壮实健硕的小伙子,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像小鸡崽似的一拉就起。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扫过谢云颐,又扫过被称作“祎弟”的锦衣公子身上,最后落在眼前身长如玉、身着黑衣的男人眉间,半晌,颤声问道,“你是,封将军?”
“说事。”封兰越道。
少年名叫赵肖文,是金泉山庄里一名农户家的儿子。与其他农户一般,他们都是靠捞鱼和种田为生。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于出产湖鱼和收割作物,然而今年,因为谢家大小姐到金泉山庄游玩,他们农户不得不推迟大半个月,以免农户乱窜,惊扰官家小姐。
可他们等得起,好时候等不起呀。大半个月过去,只怕什么都没了。
赵肖文不甘心自家辛辛苦苦一年的劳作化为泡影,于是听见这边有声音,便大着胆子过来闹。凭什么官家小姐只是为了游玩,他们一家人就要挨饿,甚至可能因为还不上债,还要挨打。
谢祎听得愣住,倒不是为别的,而是觉得荒唐。
“那个,赵肖文?”谢祎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阿姐是要来游玩没错,但我们可没做你说的那么缺德的事!”
“还能有假?”赵肖文反问。
谢祎摊开手,同他细捋。
他们来之前,的确担心农忙,影响游玩,所以他同山庄管事的打了商量,他们给每家农户十贯银钱,来换这半个月悠闲。按理说,十贯钱绰绰有余,甚至比收成好时还多。
“我们可没收到钱,不光是我,我邻家也没有!”赵肖文道,看向谢祎,一脸警惕,“你别以为我是粗人,就蒙骗我!”
蒙骗?
谢祎揉了揉眉心,看向自家阿姐和姐夫。
谢云颐垂下眸,若有所思。
她不信谢祎会蒙骗人,银钱自然是给了,至于为什么没到农户手中,那自然得找庄园管事的一问。
谢云颐深深呼了口气,游玩的兴致已然全无,她走上前,看了脏兮兮的乡野少年一眼,温声道,“赵公子,你若信我,便回家等着,待我问完山庄管事的,自会给你公道。”
赵肖文盯着谢云颐,眉目思虑,半晌,攥着拳头摇了摇头,“不,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