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兰越闻言冷笑一声，面上不怒也不恼，而是望向坐在账房里的谢云颐、谢祎和陈管家，温声道：“三位怎么说？”

陈管家说全凭姑爷做主。

谢云颐正在看阮先生给的一本农作物图册，瞥了一眼，装作没有听见。

谢祎挠着头，想起自己当日敷衍周庄主，这才给了对方觉得“不算严重”的错觉，眼下对方扯他出来，他笑了下，当即一副自己什么也没说过的奸诈模样：“我比不上姐夫，姐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结结实实把金泉山庄庄主坑了一把。

周耿不服，想去找二叔公一家说情，结果还没走出相府大门，就被小厮摁住。

封兰越说：“账簿作假，私贪本家财产，押去报官。”

谢家二叔公一支哪里能想到本家这么不给情面，好说歹说，承诺再不插手金泉山庄，才求得将人放出来。

原以为只是小小的让步，毕竟庄子铺面那么多，没想到这竟然这只是个开始，那个瞧着温和有礼的昔日大将军，用同样的办法，竟然在半月内，令十七处生意，全部不受他人干预地、回到谢家本家手中。

另外两支为此勃然大怒，拉着侄子谢玉问：“这是想分家吗？”

谢玉近些日子忙于各地上报上来的政务，哪里有空管家中之事，遂笑道：“兰越也是按规矩行事。两位叔父若是不服，可以再重新对峙一遍。”

十七处生意，跟抄家似的，昼夜不停歇查了半月，再重来一遍，谁有那么多的心力。

谢玉见状，忙道：“不过二位叔父说得对，兰越行事年轻气盛，不顾情面，多有得罪，侄儿做主，将城东的两间铺子送与叔父，叔父莫再同他计较了。”

一家子的老狐狸。可难不成还真分家？

两位叔父气得甩袖，还是将此事答应下来。

谢玉目送二人离开，才回头指着谢祎笑道：“什么叫不眠不休、出其不意、软硬兼施，跟着你将军姐夫多学点。”

谢祎连连称是，心想，入赘的姐夫确实不错，这手段和气魄，不比某些深宅大院里的当家主母强？

谢玉却知道此事不止清账那么简单。

封兰越对谢玉，一向不隐瞒，他道：“两位叔公所作所为，若不各论各的，有朝一日，必定会连累我们，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大家的衰亡，从内部腐朽开始。若不想因腐朽而彻底倒塌，只能在事态恶化前，自我了断。

谢玉叹了口气，拍拍封兰越的肩：“话虽如此，那两位是长辈，到底不要做得太绝。”

封兰越应承，转头看向谢云颐，谢云颐安静坐在阳光下，却笑了，她道：“我不觉得将军有任何地方做错，将军仿佛用兵一样的手段，我十分喜欢。”

封兰越在同她讲完怎么查案后，也同她说了有关金泉山庄的事。

谢玉和谢祎的意思都是要剥离财产，封兰越也这样认为。

封兰越闻言失笑，难得调侃：“谢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什么都好？”

“有什么不好的吗？”谢云颐望着初冬深蓝的天空，笑得眉眼弯弯，“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一定是我觉得，将军没有像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

她将这句话说得无比认真，可是脸上的笑容又像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封兰越微怔，欲作解释，对方便站起来，迎着春芙走过去：“是入宫的衣裳做好了吗？”

春芙手里端着两套衣裳，一套女子的明红宫装、一套男子的黑色长衫，很是相配。

“将军，其实我之前说想和你一起进宫，除了担心你，还有一个原因。”谢云颐接过封兰越那套，走到对方跟前，仰起头，小兔子似的眨了眨眼，“同你成婚后，我们还没有在大家面前出现过，我想跟你一起出现，然后告诉他们，不论是我嫁给你，还是你嫁给我，我们都比他们想象的，要美满得多。”

“对吗？”谢云颐说完，又莫名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

封兰越凝着对方的眉眼，半弯下来，与对方平视。

“是。”良久，他开口，尾音上扬，漆黑的眼底有涌动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