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里戚九霜的家长会都是陈煦来参加的,郑瑜作为年级组的老师自然清楚她的身份,下意识想要推辞,偏偏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自己根本腾不出时间照顾一个失忆的人,也不可能让应晚舟回到独自一人的家里。
社区调解了那么多次都没能调解出个监护人亲戚,即便可以申请强制,但她怎么放心把失忆的应晚舟交给他们?
“就这么定下吧,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戚九霜拎起装饭盒的袋子,站在病房门口催促仍在犹豫的郑瑜,“现在回学校还能午休一会儿,老师你下午还有课吧?别耽误了。”
陈煦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箱牛奶送给邻床骨折的病人,拜托她们暂时帮忙照看一下应晚舟。
别无他法的郑瑜只得妥协,细致地帮受不了头晕重新躺下的应晚舟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那老师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很好,没有任何人问过我的意见。
应晚舟表面乖巧地点点头,将大半张脸都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目送三人离去,过了良久,才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能够在深夜的天台上亲自出手救下轻生的同学,又会在第二天主动来医院给老师和病人送饭,并且保姆看起来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这个戚九霜……应该和那人不一样吧。
他努力压下战栗,深呼吸几次,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位疑似是豪门少爷的戚九霜愿意管这茬闲事,其实对于应晚舟而言算是个好消息。
一来,他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暂时跟着戚九霜回家的话,总比凡事都要靠自己摸索强多了;二来……
二来戚九霜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两面三刀的坏人,还救了自己一命,怎么可能和那人相提并论。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应晚舟强行卸下所有的力气,缓缓活动着因长时间紧抓被角而有些痉挛的手指,将自己拉回需要重新念一遍高中的现实,苦中作乐地想:
至少高中生考试不及格不用担心挂科,哈哈。
放松下来后他下意识想要寻找手机,这么长时间没有接触手机,对于上了三年大学手机从不离身的应晚舟而言颇为煎熬,有种断绝了一切信息来源的焦虑感。
想到高中基本都不允许学生上课带手机,他更是愁得想撞墙,干脆两眼一闭,打算用睡觉来逃避问题。
然而还没来得及酝酿出睡意,他就感觉到枕边有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于是怀着疑惑睁眼一看,与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撞了个正着。
她毫无防备地被应晚舟吓了一跳,当即涨红了脸,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支支吾吾地打招呼:“……哥哥,你、你没睡着呀……”
愁得根本睡不着觉的哥哥看见小女孩手中攥着什么东西,试图塞进自己枕头底下的模样,记起刚才他跟郑瑜之间的交谈完全没有避开陌生人,估计是叫人全听了去,斗胆猜测她是想送些小礼物安慰一下自己,便安抚似的笑了笑,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人类天生难以抗拒漂亮脸蛋,小女孩也不例外。应晚舟这么一笑,她立刻就没那么拘谨了,眨巴眨巴眼睛,小声但郑重地说道:“哥哥别难过,我也没有爸爸,但是妈妈说了,正是因为失去过至亲,所以才更要懂得珍惜还陪伴在身边的人。”
呜呜,好可爱的小女孩。
应晚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接过那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同样郑重地答谢:“谢谢你,我会努力成为像你一样坚强的人。”
他目送害羞的小女孩小跑着扑进妈妈怀里,女人和蔼地冲他点了点头,他连忙回以一个微笑,而后缩回被子里,拆开了一颗糖果。
葡萄味的,真甜啊。
陈煦回来得很快,应晚舟还没来得及第二次酝酿睡意,她就已经相当雷厉风行地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和靠在床头用左手费力刷着手机的,似乎是小女孩的小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搀扶着走不出直线的应晚舟下楼。
由于应晚舟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资产,因此费用暂时由陈煦垫付。
虽然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记账想让应晚舟还账的意思,但他马上要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哪怕戚九霜是个豪门少爷,或许不在乎这些钱,他也总不好厚着脸皮欠下更多,所以这钱必须要还。
根据我国法律,未成年人“应晚舟”的母亲必须定期给付抚养费,可一个高中生的日常开销又不大,她连自己的亲生孩子跳楼都没说来医院探望一下,每个月能打来多少钱?
……不会还要他去打工赚钱吧?
那还准备什么高考啊,直接进厂一步到位算了!应晚舟麻木地想。
“等会儿我会尽量把车开得慢一点,你多看看路上的景物有没有熟悉的,如果身体不舒服就直接告诉我,咱们不赶时间,能随时停下来休息,可以吗?”
依然头晕目眩的应晚舟不敢点头,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摸索着给自己系好安全带,陷进柔软的座椅里,扭头欣赏窗外明媚的风景,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心情不由自主地灿烂了许多。
根据他阅文无数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穿越过来,必定是因为原主存有想要实现的心愿,所以才会有系统四处抓人派发任务帮助原主完成未尽的心愿……
所以我的系统呢?
他又开始难受。
总不能被一头撞没了吧!
“还是感觉不舒服吗?”
“没、没有。”
应晚舟回过神,注意到路旁的提示牌,很快便见到了一片广阔的操场,明知故问道,“是要到学校了吗?”
陈煦“嗯”了一声,以为应晚舟对学校有些印象,于是降低车速,最终停在了校门口的空地:“这里就是你的学校,青渝市第一中学。”
嗯?青渝?
熟悉的地名令应晚舟几乎是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面前气派得不输于大学的校门,瞪大了双眼。
这,这,穿越到了一个现实世界存在的地方,还能叫穿越吗?
……难不成是灵魂互换?
那原主岂不是就变成我了?!
应晚舟大惊失色,甚至无暇去听陈煦给他讲解学校的构造,一心只惦记着这个可怕的猜测。
那个没爹疼没妈爱的小孩到我家里应该多少会变得开朗一点,在学校的话那三个舍友也都有一颗善良爱管闲事的心,他能够借此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总是好的,但是……
我的期末该怎么办啊!
他一个成绩惨不忍睹的高中生,有多少词汇量?看得明白题目吗?能听懂叽里呱啦的音频吗?知道什么是纽马克翻译理论吗?
等考完试不会又要爬上楼顶再飞一次吧!
校门口的钟楼上指针走向了4,精心设计过流程的广播节目也正好掐着时间播放起了开场音乐,主持人端着口齿清晰的播音腔,用甜美的嗓音播报: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下午好,现在是京安时间20……年5月17号的下午四点整,欢迎您准时锁定FM……”
应晚舟听着车载广播暗自腹诽,为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
啧,一口气挂全科,这不得被导员书记院长轮流谈话……等等。
应晚舟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中尽是惊骇。
她说今年是哪年?
四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