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樱捶他一拳,“谁激动呢?惧光而已。”
梁景淮还会不知道么,身子本就清瘦,人又不爱吃。这些天估计是一口饭都没吃就吊着命罢了。
他伸出手,“我牵你。”
叶落樱站着没动,孤男寡女的,这仅仅是牵手的问题吗?
这云山没一个人不认识叶落樱,只要碰到必定都认为她跟梁警官在一起了。
而此时,她牵上他的手不就相当于接受了他的某种邀约么。
梁景淮的手一直悬在空中,他看着叶落樱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灼热的空气中一阵微风吹过,旁边的树木唰唰作响,石阶上一层厚厚的落叶正随风翻滚。
万物生长却也是新旧交替,青石阶旁两周前还樱花正盛,如今一朵都没了。
樱花可以明年再开,可是人呢,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有些美好的东西就像天上的流星一瞬而过。
反正不吃亏。
叶落樱垂眸伸手把自己的手贴上他的掌心,梁景淮紧紧一握,一直牵到走到山顶。
他们依旧坐在樱花林下的那张长木椅上,尼姑庵的墙体依然发黑。尼姑们跟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只是再也没了张雪禅的身影,梁景淮握着叶落樱的手,“尼姑庵马上就要重修了,这云山也即将大改造。到时候缆车,滑草,全方位空中楼阁等项目都会有,不久后的云山将会焕然一新。”
叶落樱当然知道,失火案已破,名声扭转。再加上政府的大力扶持,将来的云山必定更加热闹。
叶落樱没接话,沉默一瞬,梁景淮说,“张雪禅在里面挺平静的,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张雪禅看着柔柔弱弱,怎么都想象不出她敢偷金条。
也想象不出她为了那几块金条竟然放火烧了尼姑庵,害死了老住持。
叶落樱突然抬头,她问,“当时案发时,张雪禅不是也被绑在了树上么,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么多天了,叶落樱知道并相信张雪禅是真做了那些事,可是具体的经过她还是不清楚。
“她是自己把自己绑树上的。”梁景淮说,“你母亲当时来到云山被当时的庵主收留,两人同吃同住,你母亲很感激她所以掏心掏肺把什么都跟她讲了。”
“老住持见财起意,后来贪心不足,甚至到最后威胁你母亲说她那些金条来路不明要去报警。”
叶落樱皱眉,“这住持老尼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们不都孤家寡人么,而且有吃有住有钱也没哪花呀。”
梁景淮,“其实也没几个出家人能真正地断干净身后事,这个老住持她出家前有个儿子,快40了还没成家,这老尼一直偷香火钱接济他。后来就变本加厉了,刚好又看到了你母亲的财物……”
“但尼姑庵起火是意外,她们争执时撞倒了烛台,火势蔓延烧了房顶。老住持就是被掉落的房梁给砸死的……”
那几个尼姑是被张雪禅给绑起来的,而且她还把自己也绑树上了,制造了一个假象。
原来如此。
张雪禅之所以能做成,一是因为她以前经历过一次了,心理素质变强了。
二是她跟住持老尼结怨已久,早就起了杀心而做了很多准备。在后山挖出的张雪禅事先准备的作案工具就有一大箱,包括自制迷香,麻绳等。
三是,云山管理落后,监控设施不完善,以至于她能逍遥法外这么久。
“那现在的住持老尼呢?”叶落樱突然想起来,“她为什么一直装病?而且明显与张雪禅不对付。”
梁景淮,“她对你母亲的自制迷香过敏,那晚她并没有真正昏迷,是装的。所以那晚的事她亲眼目睹。”
“两个人心里都有鬼的时候是很难不露破绽地藏住的,所以她们俩一直都彼此怀疑,彼此不对付。”
“这住持一直背着这秘密也是煎熬,她后来找过我,不过是在你母亲主动找我之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雪禅现在在里面如此平静,可能是觉得解脱了吧。
叶落樱虚虚地倚在椅背上,她呆呆愣愣没有说话。梁景淮轻轻地把她的头摁过来靠在了他肩上,他问,“你担心你母亲吗?”
梁景淮一直都不清楚叶落樱对张雪禅的真实感情到底是如何,现在张雪禅怕是一辈子都得在监狱了。是他亲手把她送进去的,梁景淮不知道叶落樱于这件事对他有何想法。
这也是他前期一直犹豫不敢表露自己真实内心的原因。
叶落樱靠在梁景淮的肩上茫然地看着远山,她认真地想了想,她对张雪禅是真的没有感情了。曾经一有点不顺她就会泛起对张雪禅的恨。
但是直到张雪禅上了警车之后,知道了张雪禅大半生的纠葛,叶落樱心情又变得很复杂。但她知道那并不是母女之情。
或许就是对一个女人的遭遇的感慨罢了。
小时候就没有得到,又经过了多年的遗忘甚至是恨,哪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当初来云山,她是真的希望看到张雪禅死。
叶落樱高中的时候听到了多年不见的张雪禅在云山出家为尼的消息,她有一次发神经似的千里迢迢跑到云山尼姑庵来。也是那一次她确认了张雪禅真的出家了。
后来大学刚好与来自云城的林雨竹和李萝成了好友,别人考公考研挤破头进事业单位,叶落樱却一向懒懒散散没目标。
林雨竹和李萝回云城工作,叶落樱也来到了云城。她听到云山景区可以开店,一拍脑袋就去了。
她当时混混沌沌的就是想给张雪禅找不痛快罢了。你不是抛弃我么,我偏要在你眼前晃!
直到现在张雪禅如此状况,她的恨意依然在,只是没那么激烈罢了。
叶落樱知道自己对感情是淡漠的,不敢太奢求也不会太付出,就像她这个人干什么都懒懒散散不强烈。
叶落樱当然知道梁景淮话里的意思,她回,“在十年前她决定抛弃我那刻起,我们的母女情分就断了。爱是没有的,怨归怨,反正从今往后一切随风了。”
说着叶落樱捏了捏梁景淮的大拇指,抬头看他。“张雪禅是她罪有应得,你是职责所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理解。”
梁景淮抬手把叶落樱往怀里一揽,“那以后就跟着我了,咱们回云城好不好?”
叶落樱总感觉梁景淮身上太滚烫,烫的她脸红耳赤的。她挣扎着,“不行,我不去。”
叶落樱刚起身又被梁景淮一把摁怀里了,“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