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他把那杯牛奶又推了回去,没有再站起身。
就这么顺势坐下了,按着她的意愿。
不知道该说什么,符遥只能低下头,慢吞吞喝了一口牛奶。
心却像泡在柠檬蜂蜜水里,又酸又甜。
座上无人说话,韩鑫更是一脸便秘的神色。
闻悦只能继续充当气氛组,“帅哥,刚才外面那群小混混……你都认识啊?”
“嗯。”谢一舟点了下头,毫不遮掩:“脸上有疤那个,是我小学同学。”
“……”闻悦想起刚才跟她对骂的瘦高个,脸上神色顿时古怪起来,“是吗?你们看上去不像一类人。”
谢一舟笑了笑,没接话。
符遥偷看他一眼,思绪乱飞,不期然想起馄饨店阿婶说的那句,“他们一堆男生泡网吧,夜不归宿,差点没把家长急死”。
所以谢一舟以前……就是跟那群人混在一起吗?
“那些混混等于是社会渣滓。”韩鑫捧着那杯冰美式,没喝,这会儿忽然开口,“见到个女生就走不动道,满嘴生殖器,以后就是蹲牢里改造的命。”
闻悦扭捏了一下:“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毕竟是人家小学同学,当面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
谢一舟第一次正经把视线放到韩鑫身上。
对峙片刻,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身子往椅背一靠,“这位社会精英,你说的没错。”
听出他话里的反讽意味,韩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符遥把杯子放到桌面,轻咳两声,用眼神警告韩鑫不要乱说话。
“难道不是吗?”韩鑫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硬着头皮哼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旦像他们那样开始混,以后不管怎么洗都洗不白。”
气氛有片刻的僵硬。
突然,符遥冷静开口:“我觉得可以。”
“……”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符遥伸出右手,众目睽睽之下,按下大拇指,“有个词叫做‘金盆洗手’。”
韩鑫:“……”
“还有个词,叫‘脱胎换骨’。”符遥把食指也按下去,一脸认真,“以防你们没看过,有部电影叫《这个杀手不太冷》,男主本来是个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后来为了拯救女主而死。”
少顷,两声低笑响起,谢一舟以手握拳抵在唇前。
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他扭过头,笑得肩膀颤抖,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笑声,嘴角用力上扬。
本就生得清俊的少年,笑得那样张扬肆意,简直要把窗外的日光也比下去。
“我觉得,”谢一舟用力咳了两声,想把空气中的笑声掩过去,“我们遥遥说的很对。”
“……”
这是谢一舟第一次叫她小名。
如此亲昵。
符遥呼吸一滞,心跳一下子漏了半拍。
谢一舟手指轻搭在眼脸下,挑眉看向她,眼里还有未完全散去的点点笑意。
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昵称,似乎只是为了更彻底地气死韩鑫。
符遥努力想要忽略他,伸出手,故作冷静地把自己那碟咖啡烤包拖过来,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哦,你怎么知道?”韩鑫略显敌意地盯着谢一舟,“那么快就能摆平那帮人,难道兄弟你也是这么混过来的?”
谢一舟瞥他一眼,十分散漫地笑了笑,“如果你要说以前的话……对,当年我就是他们老大。”
“吱”地一声。
符遥切面包的刀叉一滑,在碟子上发出尖锐声响。
差点划伤手。
“……”
下一秒,谢一舟把她的碟子挪到自己面前,又无比自然地接过刀叉。
他垂下眼,耐心地把烤包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似是熟稔,又只像个服务态度良好的店员。
“至于现在?现在我哪里敢当他们老大。”谢一舟轻嘲一声,“他们这帮人年纪都小,打架斗殴惯了,严重的话也就是进管制所待几天。跟你们这种好学霸不一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从此你一个肾就没了。”
韩鑫沉默着,没吭声。
“如果刚刚我不出来制止,你是真打算干上去?”谢一舟把切好的烤包推回去,声音渐冷,“他们一条命,你也一条命……兄弟,你能豁出去跟他们玩么?”
听他这么一说,闻悦也觉得后怕,“你们这里原来这么乱啊?”
“嗯,所以别来这片老城区转。”谢一舟起身,把终于清空的托盘端起来,漫不经心道:“要玩,到市中心去,那块比较安全。”
“但是,市中心那边只有商业美食街。”符遥把嘴里的烤包咽下去,一脸无辜地开口,“特色和美食街是反义词。”
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
“……”谢一舟跟她对视一眼,隐隐又忍不住笑,“行吧,你们想吃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安排。”
“炸鸡!”闻悦第一个跳出来说。
韩鑫别过脸去,“我都行。”
“你呢?”谢一舟转向符遥,下巴微抬,“你想吃什么?”
符遥顿了顿,心说其实上次他带她去的那家馄饨店就挺好的,但是当着几个人的面,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什么都行?”她有点犹豫。
“嗯。”谢一舟点了点头,看着轻描淡写的,唇角的弧度却柔和,“菜单上没有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