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公子!”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跑上前来,将厚重的大氅披在他肩头。
遂进抬手拦了拦:“无妨,先看看那几个孩童有无受伤。”
“是。”侍卫领命将小孩带到一边检查。
所幸几个小孩都只是因为受寒嘴唇有些发紫,加之受到了惊吓而神情恍惚,其余并无大碍。
“进哥哥!”兰絮带着那几个小孩的爹娘赶来,看到小义已经被救上来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又看见浑身湿透的遂进,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进哥哥你没事吧!哥哥有些干净衣裳在学堂这里,要不进哥哥你先换上吧。”
“劳烦兰姑娘了。”
“不劳烦。如若不是巧绣娘送香囊来,我分心没看管住他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兰絮说着,眼眶便泛了红。
舒巧巧闻言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下。兰絮这话虽是在自责,但却带了舒巧巧一嘴。这么说所暗含的意思,便是那责任亦有一部分要落在舒巧巧身上,是她来得不巧了。若是让这些小孩和他们的爹娘听了去,且不说他们对一个脸上有印记的陌生人会有所防备,以他们对兰絮的滤镜所在,此次事件中即使舒巧巧本不该负有责任,但在这样的转述中责任划分只会攀升至九成。
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起,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将自己剥离出兰絮和遂进的场域。
只是没想到遂进并没有接兰絮的话茬,转而开口问道:“兰姑娘,学堂可有处理伤口的止血药粉?”
事情问得突然,兰絮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神情颇有些大惊失色,音量比之前一句还要提高了一些:“啊?进哥哥你受伤了吗?!”
几个小孩的爹娘回望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兰姑娘别急,我家有止血的草药,你稍等我一下,我立刻回去拿!”“没事吧?公子伤得重不重啊?兰姑娘你可得好好瞧瞧!”“真是多亏了兰姑娘和公子,小义才能安然无恙。小义,快过来跟兰姑娘和公子道谢!”
遂进挡在舒巧巧身前,面上和颜悦色地拒绝道:“无大碍,还是尽快带他们去更换衣物吧,否则容易招致伤寒感冒。这里还有兰姑娘照应,不必担心。”
遂进这一番话毕,又将他们的注意力放回到小孩身上,顺便彻底打消了他们对遂进的忧虑。互相看了看确认遂进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三三两两从学堂离开。
直至看不见最后一个小孩的身影,兰絮才怯怯看向遂进:“进哥哥,你哪里受伤了,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遂进却再次没接她的话,只皱着眉看向舒巧巧:“手伸出来。”
舒巧巧抿紧双唇,向后退缩一步:“多谢公子关心,我回绣庄自己处理便是。”
她想逃。
兰絮对遂进的意思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并且镇上的人都已经默认了兰絮和遂进的关系不简单。
上次参与进这样的关系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才大半月,她可不想再次经历招致官非的情况。
“兰姑娘,劳烦借予我一些止血药粉。”遂进又重复了一遍。
兰絮听到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受伤的人压根儿就不是遂进,而是这个送香囊的绣娘。并且听这熟稔的关心程度,两人似乎早已认识。
“好……我去找一找。”兰絮瞥了舒巧巧一眼,才转身离去。
舒巧巧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冷静地盯着遂进的双眼直言道:“遂公子还是离民女远一些吧,免得兰姑娘不高兴了。”
遂进眉头紧拧:“你受伤与兰絮心情如何有何干系?作为绣娘,你应当小心呵护自己的双手,而不是贸然行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还想直接跳进湖里救那孩童?”
“作为什么都好,见死不救非君子矣。”
“作为什么都好,都应当量力而行之。你如此瘦弱身躯,不怕过于冰冷先于一步晕厥?那我还得思量如何同时救下两人。”
舒巧巧悄无声息地瞥了眼在一旁待命的侍卫。
侍卫匆忙低下头看着地面:“……”
舒巧巧还想再探索一二遂进和兰絮之间的关系,以防得罪不应该得罪之人,但兰絮已经拿着止血药粉和干净的衣物返回。
“进哥哥,先将湿了的衣物换下吧,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巧绣娘,你何处受伤?我来帮你上药吧。”说罢,兰絮又因这寒风呛咳了几声,似是不想惹起旁人注意,慌忙用手掩着口鼻低咳。
只是舒巧巧看见了她那与病态脸色完全相悖的精明眼神,并且敌意所指便是自己。她伸向那个药瓶,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我来便好。”
遂进同时说道。
舒巧巧惊愕抬头,她一个本该正在遭受流刑的犯人,何德何能配让一个正二品官员都恭维的公子来帮忙上药了?!她抢先一步从兰絮手中夺过那药粉,朝遂进微微躬身,再开口时语气冷淡而疏离:“民女岂敢劳烦遂公子。”
遂进面色微沉,但见舒巧巧如此坚持,便也只能由着她去。
兰絮悄摸观察着两人的相处,如此避忌似乎也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关系,随即便放松下来。“巧绣娘,我来帮你吧。绣娘的伤口应当是折断梅枝时剐到了,伤口可能有细小的木刺在内,清理一番再上药比较好。”
“那……劳烦兰姑娘了。”与其一味退避引起对方猜忌,不如作迎合姿态拉拢关系,反倒能规避一些风险。
小木屋内,小型炉子烧得火热,搁置在上的茶壶滋滋冒着蒸汽,烘得舒巧巧的脸都有些热乎。
她的掌心摊开,倾斜向有天光的一侧。倏一细看,才看到掌心被树枝划出了好几厘米长的伤口,加之当时心下着急,舒巧巧用力扯动树枝之时,伤口附近的皮肤都被蹭去了一层。密密细细的小刺藏在血肉之中,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