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讲作“一画二绣三修改”。因此在正式刺绣之前,绣娘需先将图案拓印或描绘到绣布之上,一般分为样本模板拓印及手作绘下两种。
舒巧巧先前在驿站及孙绣庄面对孙婆婆的考验之时,所需绣作的图案都早已在千遍万遍练习当中烂熟于心,直接使用轮廓绣便能绣出想要的图案;而绣制香囊时使用了模板拓印,省时省力。但当下文创属于新型创作类,只能手作绘下后再考量着修改,难以一次成型。
舒巧巧并不知悉这个朝代会使用何种工具,只能求助于恰好将衣物缝补好送来厢房的绣娘:“郝绣娘,府上是用何物在绣布之上绘下图案?”
“巧绣娘可是要为刺绣大赛作准备?”
舒巧巧一愣:“大赛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还需绣娘当场绘下图案?”
“每年大赛不尽相同,但大抵都是需要绣娘根据诗词歌赋自行绣出相应的绣作。”
舒巧巧沉默了好一阵,看来想要从大赛中脱颖而出,并非如二十一世纪那般轻松了。距离最初始的镇级大赛还剩月余时间,她还需要从零开始学习这个朝代的勾线手法,直至熟练不出错的程度,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张。且勾线方法必定不止一种,她想到老师曾跟她强调过,不同布料之间脾性不一,刺绣手法亦需作相应调整,勾线方法应当也需注意这点。但如果能有一种方法能适用于绝大部分的绫罗绸缎,那就大大缩减了自己的学习成本,也为后续再作调整争取了空间。
“郝绣娘可知是否有一种可用于大多数绸布的描绘方法?”
郝笙摇了摇头:“还需看巧绣娘使用何种布料,薄纱和缎面自然是不尽相同。”
“还请郝绣娘指点一二。”
“巧绣娘太客气了,待我回绣房将工具取来。”郝笙对这个被公子突然带回府上的绣娘颇有好感,两人相处数日,对方从未因自己的特殊来处而摆过任何一点架子,甚至比府上一些丫鬟对待绣娘的态度还要谦卑恭敬。
“我随绣娘过去吧?”
“不可不可!”郝笙赶紧拦住舒巧巧,“冼太医可吩咐过了,巧绣娘不可在寒雪天中太久。绣房远在西厢,寒冷非常,若是巧绣娘再染上风寒,奴婢可担当不起。”
见郝笙态度如此坚决,舒巧巧也只好作罢,在厢房中乖乖等待着不添麻烦。
郝笙将有可能用到的工具都装在篮子里一并取来后,一一向舒巧巧介绍道:“府上衣饰绣作勾线最常用的便是黄蜡,其次为较复杂的淡墨和矾水混合勾线,还有所用甚少的银针。”
黄蜡自是容易理解,蜡块熔化后再用蜡刀刻画在绣布之上,倒是不难学习操作。只是对于第一次使用的舒巧巧来说,熔蜡的温度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蜡的温度过高容易渗进绸布之中,后续难以去除干净;温度过低,则还未刻画完成便凝固难动,导致稿线中断。
“此等黄蜡需掺上松香才不易断。巧绣娘在用黄蜡勾线前,可将绸布在米浆水中附一层轻浆,如此黄蜡才能更好着下。但黄蜡只能用于较为清浅的布料,在深色布料上勾线会难以看清。”
舒巧巧学着郝笙将蜡块放置在铜勺之中,隔着沸腾的水慢慢熔化,直至蜡块熔化半数,才取离沸水,等待温度稍微下降。
“我要如何判断这蜡的温度适宜?”
“可取出一点轻点在手背之处,感觉微烫而不刺痛便可开始刻画。”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每个人对于疼痛的感受程度都不一致,郝笙所感受到的微烫和舒巧巧所感受的微烫不尽相同,舒巧巧只能尽量记着郝笙示范时所给予的感觉。
“这段绸布是前日替遂公子制衣后用剩下的,已经浆洗过了,巧绣娘可直接在上面刻画一二试试。”
绸布已经被郝笙提前固定好,舒巧巧三指捏着蜡刀沾上蜡液,指尖细微地控制着蜡刀在绸布上游走的力度。她仍然是选用最熟悉的牡丹花作练手,刻入骨髓的轮廓伴随蜡液自然流淌而出,尖细如针的铜制蜡刀使用起来就如平素使用硬笔一般顺滑,速度均匀、压力一致。
“转折之处还需提刀不断蜡。”郝笙在一旁适时提醒着。
一朵牡丹花绘下,郝笙双眼顿时发出亮光,嘴上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巧绣娘一点就通,当真天赋卓绝!”
“此前接触过少许罢了。如若我要修改轮廓,应当如何做?”
“用烧热的绣花针剔除便可。绣花针不可烧得过烫,否则会将绸布烫穿。”
舒巧巧抬头看向郝笙,轻笑一声打趣道:“看来郝绣娘此前烫穿过。”
被看穿的郝笙脸上顿时一热,难为情地咳嗽一声:“巧绣娘莫要取笑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