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千金心思单纯,太为他人着想,他不过是想赶尽杀绝罢了。”楼度晏仰头灌下一杯清酒,“驿站之处你所见到的正二品官,是学堂中那女子的兄长,兰寿。而弹劾舒丞相的官员中,就数兰寿最为积极。舒千金可知为何?”
舒巧巧对视上楼度晏深邃的双眼,轻轻吐出一个猜测:“兰寿有什么把柄在我爹手中?”
“非也。舒千金不了解兰寿与罗大人的关系吧?”
舒巧巧眸色暗了暗:“我甚少关注朝堂之事,自是不知两人还有关系。”
“罗大人致仕,其位需有别的官员升迁而上,兰寿便是被罗大人选中,升迁而上的官员。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兰寿自破落镇中而来,得到了想要的官位后,自然而然便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兰寿才想要坐上我爹的丞相之位?但这跟遂进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兰寿胞妹心喜于遂进,若是兰寿当真坐稳丞相之位,那遂进与其胞妹成婚,对遂进不是大有好处吗?遂进助兰寿伪造舒丞相‘欺君犯上’的证据,将舒丞相推落丞相之位,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舒巧巧听了觉得有些云里雾里,她直觉楼度晏还从中隐瞒了什么。
“楼大公子又是为何想要取遂进的性命?”
“这自是我的恩怨,与舒千金无关。难道舒千金和遂进之间的恩怨,还不足以让千金平生怨念吗?舒千金本可以这辈子都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却因为他的贪念而造成只能将自己美貌掩盖起来的苟且生活,难道舒千金不委屈吗?”
楼度晏视线直勾勾从白玉酒杯之上盯着舒巧巧,两人沉默了好半晌,舒巧巧才问道:“楼公子在书房之中曾说遂进是在袒护我,为何现下又说是赶尽杀绝?”
楼度晏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反了。是此前想要借他人之力赶尽杀绝,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要护你周全了。我猜测你身上存有舒丞相能推翻所有伪造证据的实质,一旦你死了,他们便暴露了。”
“楼公子多虑了吧?”
“是舒千金欠虑了。”楼度晏躺靠在椅背上,微仰着脑袋俯视舒巧巧,“怎样,舒千金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一并取遂进性命?”
“……楼公子想要我怎么做?”
“听闻舒千金要参加刺绣大赛。”
舒巧巧不置可否。
“那便以此进入宫中,与舒丞相见面,掌握遂进伪造证据的恶行,将他揭发,还舒家一个清白。”
舒巧巧颇有些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茶馆,脑中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而心烦纷乱不已。等她晃荡回遂进府邸后门时,恒渡已然在门口等待着。
“巧绣娘。”
舒巧巧在门外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是了,这就是奇怪之处。她不是一个绣娘吗?怎的莫名其妙就卷进如此争斗当中,不得安生?
“巧绣娘,”恒渡又唤了一声,“遂公子想见你。”
街上更夫已然打过四更,仍然黑沉的天停止了飘雪,只是舒巧巧觉得更冷了,连同四肢百骸都麻木起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才作好准备一般说道:“知道了。”
舒巧巧低垂着脑袋,每个脚步踏在雪上都发出清晰的“咯吱”声。仆人已被遣回,后院安静非常,只遂进的房间还亮着灯烛。
冼行毅咋咋呼呼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是都让你先睡了么?洽谈的事哪有那么快。”
停顿几秒后那声音陡然提拔高,甚至着急得有些尖嚣:“别乱动!不要命了吗?你去哪!!”
舒巧巧看见那面色苍白的人出现在门扉之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错愕,而后那情绪又如沉入黑色湖底一般,翻不起一丝涟漪。
“巧绣娘可见到那人了?”
遂进沙哑无力的声音砸进舒巧巧耳膜里,直把她内心翻涌的情绪砸出。
两人之间相隔好几米,舒巧巧隔着这段黑暗与他对视:“你知道他是谁,亦知道我们聊的会是何事,对么?说是暗卫,实则也是为了通风报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