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浸透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沈砚蜷缩在帐内角落,右手死死抵住心口。三根银针扎在锁骨下方,针尾微微颤动,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闪烁着冷光。从子时开始,那股寒意就从骨髓里渗出来,像无数冰虫在血管里爬行。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沈砚咬住下唇,将一声闷哼硬生生咽回去。右手掌心那个被冰镜接触过的位置,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细看能看到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是冰丝。
"找到......火种......"
雪祭司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如同毒蛇吐信。沈砚知道这是幻觉,却无法阻止冷汗浸透里衣。更糟的是,随着寒意加剧,他眼前开始浮现陌生的画面——冰封的宫殿、戴着银面具的人群、还有被锁在祭坛上的两个孩子......
"呃!"
一根银针被剧烈的颤抖逼出穴位,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摸索着去捡,手指却不听使唤。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开,月光泼洒进来,勾勒出裴云川高大的轮廓。
"阿灼?"
裴云川的声音瞬间绷紧。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沈砚的手腕,触到的温度让他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什么时候开始的?"裴云川扯开沈砚的衣领,看到那些银针的位置后脸色更加难看,"你每晚都这样?"
沈砚想解释,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寒颤打断。他的睫毛已经结上细霜,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成冰晶。裴云川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外走。
"不行......"沈砚虚弱地挣扎,"会伤到你......"
裴云川充耳不闻,抱着他直奔主帅大帐。亲卫们见状纷纷退避,只有阿穆尔壮着胆子跟上:"将军,需要叫军医吗?"
"把墨夷找来!再备一桶热水!"
大帐内炭火熊熊,裴云川却仍觉得冷——沈砚的身体像个冰窟,不断散发着寒气。他小心地拔出剩余两根银针,发现针身已经覆满冰晶。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云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沈砚闭了闭眼:"将军...最近...青痣发作...更频繁了......"他断断续续地说,"不能再...分担我的......"
裴云川的手顿住了。确实,自从雪山回来后,他锁骨处的青痣几乎每日都会灼痛。触碰时看到的不仅是记忆碎片,还有令人不安的未来片段。但沈砚怎么知道的?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沈砚勉力抬起右手,轻触裴云川锁骨处的青痣:"我们...印记相连...你痛...我感......"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突然被裴云川攥住。两人的印记同时亮起微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入沈砚体内,暂时压制了肆虐的寒毒。沈砚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将军看到了什么?"他突然问,"在青痣里。"
裴云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什么。"
"骗人。"沈砚轻笑,随即被咳嗽打断,"每次...说谎...你都...抿唇......"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墨夷抱着药箱匆匆赶来。老祭司检查沈砚的状况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冰傀毒已经侵入心脉,必须尽快找到源头!"
"是冰镜。"裴云川简单解释了泉边遭遇,"那东西在他体内留了毒。"
墨夷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从药箱取出一个玉盒:"这是当年沈大人留下的'焚霜散',能暂时压制□□。"他犹豫了一下,"但要根除,恐怕需要找到下毒之人。"
裴云川接过药粉,用温水化开,小心喂给沈砚。药效出奇地快,沈砚皮肤上的青白色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墨夷又留下几包药粉,叮嘱每日服用后,识趣地退出了大帐。
"现在能说了吗?"沈砚的声音恢复了些力气,"青痣里看到了什么?"
裴云川沉默地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跃动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将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藏得更深。
"你站在血泊里,"他终于开口,"手里拿着冰刃。"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还有呢?"
"我胸口插着你的银针。"裴云川指向心脏位置,"而你......"他顿了顿,"你在哭,但流下的不是泪,是冰晶。"
帐内陷入长久的寂静。炭火偶尔爆出几声轻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沈砚慢慢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掌心——那里还留着冰镜接触后的淡淡痕迹。
"雪祭司说......"他声音很轻,"双生子必有一死。"
裴云川猛地抬头:"他还说了什么?"
"通过冰镜传来的信息很零碎。"沈砚皱眉回忆,"提到'火种'、'真正的赤君',还有......"他突然停住,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沈府管家?"
裴云川立刻反应过来:"那个本该死在洪水里的老管家?"
沈砚点头,脸色更加苍白:"□□发作时,我看到他站在冰傀军队前面......手臂上有银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自称"雪祭司传人"的北狄少年临死前的话。如果雪祭司真的培养了继承人,甚至复活了已死之人作为冰傀,那么青州堤坝下的秘密恐怕比想象的更可怕。
"天亮后我派人去查。"裴云川给沈砚裹紧毛毯,"你先休息。"
沈砚却抓住他的手腕:"将军,如果有一天我......"
"没有如果。"裴云川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会让那个未来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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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斥候带回惊人的消息——北狄边境确实出现了一支"活死人"军队,为首的正是沈府当年的老管家沈忠!更诡异的是,这支军队昼伏夜出,专挑水利设施下手,已经破坏了边境三处堤坝。
"沈忠从小照顾我长大。"沈砚盯着地图上被标记的红点,手指微微发抖,"他若活着,绝不会伤害平民。"
裴云川若有所思:"除非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忠。"他指向那些被破坏的堤坝位置,"看,这些点连起来像什么?"
沈砚仔细端详,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那些红点组成的图案,赫然是放大版的青州水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