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燕七扶着谢行舟出了行帐,谢行舟脸色惨白。
周灵修醒后李昭沉便早早拔营,收拾好了东西,此时正站在马儿身边,神色淡淡,眼下乌青隐隐可见。
谢行舟刚遭了一场难,站立都成问题。
燕七搬了把皮革编就的椅子,给他坐下后,到旁边生火给谢行舟熬粥去了。
谢行舟看着周灵修同李昭沉远远站着,想着李昭沉也像不是会照顾孩子的料,便嘱咐燕七:“小七,多熬上些粥,大家一起吃上点好赶路。”
燕七自觉昨晚解桃花浪手生,砸了招牌,又惹师兄疼了好一场,自是无有不应的。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好意思,更是殷勤答应下来:“好好好,师兄你说什么我都听。”
李昭沉看燕七只管生火做饭,把谢行舟往那硌死人的椅子上一撂就不再照看了,心里气恼得很。
不由得又想起昨夜,到最后也没见他们沐浴。
谢行舟身子一贯柔弱,这燕七也是个心大的,就不怕人生病吗?
李昭沉想来想去,生怕谢行舟再受了伤,他从行李里淘出块厚厚的虎皮垫子,交给周灵修,与他耳语几句。
周灵修拿着虎皮垫,哒哒哒一路小跑到谢行舟面前,将垫子递给他:“谢叔父,这个椅子看着不太舒服,你垫着这个坐吧。”
谢行舟眉毛微挑,今天小皇帝举止进退格外有礼,不再似以往黏着他了,他有些诧异,与小孩开起了玩笑:“宛儿,今日怎得如此乖巧了?”
周灵修低头,不自觉扁了扁嘴,想起李昭沉交代他的话,不由得收了自己放肆的小脾性:“以前是宛儿失礼了,还望谢叔父勿怪。”
孩子睡了一觉就与他生分了,谢行舟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不过想到君臣之礼本该如此,便也释然了。
他看了眼远处装模作样抚摸着马的李昭沉,套起周灵修的话来:“宛儿,这垫子是谁让你送来的?”
周灵修不假思索:“我自己要送的。”
谢行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李昭沉交代他话了,便迂回了下:“是不是你李爹爹让送来的?是他的话,你就别说话,这样就不算不听话了。”
周灵修心智只有五岁,哪能打过来这弯弯绕,只听见谢行舟说是爹爹送来的就不说话。
于是他就不说话了。
谢行舟苍白的嘴角扯起一缕笑:“宛儿乖,早饭吃了什么?待会儿同我一块喝点粥吧。”
周灵修受了李昭沉训诫,与谢行舟行事不可再肆意妄为。
是以便按以往宫里的规矩,彬彬有礼回谢行舟的话:“宛儿早饭吃了一碗蛋花汤,还有一个鸡肉饼子。”
谢行舟伤了元气,脸唇没有一丝血色,燕七便把先前制好的兔肉干放进了粥里滚,肉粥咕嘟咕嘟,香味四溢。
很快飘到谢行舟和周灵修鼻子里,周灵修嗅了嗅肉粥,目不斜视,不再如昨日一般放肆了。
他这么规矩,倒叫谢行舟有些不适应。
他把周灵修揽到身边,愈发纳闷,这孩子怎么一日就变了心性:“宛儿,你今日怎与我如此生分?”
周灵修如修了闭口禅一般,不开口答话。
谢行舟无奈,只好在旁边又支了个凳子,让他也坐下,待会儿好一起喝粥。
磨蹭着犹豫了一会儿,谢行舟还是开口问了:“宛儿,你李爹爹早上吃了些什么?”
周灵修终于肯开口答话了:“他早上什么都没吃。”
谢行舟心头隐隐有感,接着又听周灵修道:“昨夜很晚,宛儿醒了他也没回来睡觉。今早宛儿醒的时候也没见他……”
唉……心中猜测落了地。
天爷啊,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不过,有时候误会也未必是件坏事。
谢行舟嘴角微微挑起,打发周灵修去叫李昭沉过来。
远远看着一大一小拉扯不停,最后还是周灵修硬拖着把李昭沉给拖到了跟前。
谢行舟有气无力指指旁边行李堆里的椅子:“我实在无力,自己支了坐吧,听宛儿说你早上没吃东西,待会儿一起吃些吧。”
李昭沉一言不发,三下五除二动手把椅子支好,又不想叫谢行舟以为他是无能之人,便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不饿,不是不会做饭。”
谢行舟想笑,可是一笑他浑身就震着疼,只好笑了一半便收回去,一时脸上五光十色的,十分精彩。
李昭沉伸手稳住他颤颤巍巍的身形,心疼不已,委婉地进言:“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安定下来后再做,也不必急在一时。”
他的双手稳稳卡住谢行舟的小臂,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谢行舟一抬头便能看到他的侧脸,于是他凑到李昭沉脸侧,温热的呼吸拂在他面上,灼得李昭沉五内俱燃。
谢行舟的声音似穿过层层叠叠的许多年而来:“什么要紧事?焕之不如与我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