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端天际泛白,晨阳还是一条隐隐的白线,阮夭夭披着殷红的外罩,步履匆匆地穿过如雾般的枫枝,她途经之处,只是有微风吹过,她的身影便隐匿其间,与枫林融为一体。
“良缘上仙,冒昧打扰了,您……在吗?”阮夭夭绕过丛丛枫树,走到了那栋木屋前,轻叩着门。
“阮姑娘?你怎么来了?”祝渝开门见到她,有些诧异,又瞧见她一身朱红,更是一脸不解。
阮夭夭眼神炽热,不以为意。凡间自有些流言相传,说是祈求良缘神明赐予姻缘,必身着红衣以示诚心,红色寓意红颜知己,姻缘美满,乃大喜之兆。
“其实,我来找您,是有一事相求。”阮夭夭平静心绪,垂眸作揖,语气谦恭。
她的长发披在肩上,还沾了几片落枫,显得美丽动人,纤细白净的双手正恭敬地作揖,甚是惹人怜爱。
“不必多礼,有何难处,阮姑娘尽管说就是。”祝渝哪见得她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扶她进屋。
阮夭夭的神情仍旧有些踌躇,不敢直接对祝渝开门见山,于是先拐弯抹角着道:“是这样的,我这几日忽而一起升仙之前的凡尘往事……”
“既然阮姑娘已成上天神明,凡尘种种便都是过去事了,切莫为了那些过往忧思伤神。”祝渝虽是不清楚她的前尘旧事,但看他这样犹豫,定是些不愿重揭的伤疤。
阮夭夭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您有所不知,我是想起了我的母亲,我身在凡间时,母亲是父亲的正妻,却不得父亲宠爱,我从小听着旁人笑说她嫁错了郎,后半辈子只能受着那些得宠的妾室欺辱,还得处处忍气吞声……”
“即是不爱,又为何要娶为正妻?凡间诸如此类的悲剧良多,我也只叹唏嘘,姑娘莫再挂心了,世间负心者,皆为其心可诛。”祝渝见多了凡间因嫁错郎君不得善终的平民女子,却又因她们年轻时不管不顾在神祠许下终生,而无法再得良缘感到唏嘘。
祝渝闻言,想来她母亲也是万千身世悲惨的女子中的一位,她对已成往事的悲剧也是爱莫能助,只眉头紧锁。
遥想当年,她也曾是对此嫉恶如仇的少年人,也曾激进地出手想相救凡间的一位女子,却被其婉拒了,那个时候,她看着那名女子悲伤却又不怨嗔地走完自己的命运,又似乎明白了些无关她们身不由己的道理。
“嗐,其实我也不愿细想,徒增悲伤罢了……”阮夭夭眼中的悲伤似无形的泪水,欲落不落,“只是,我母亲生前有一愿,她希望我能寻一户与我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好人家,如今她已经走了,我不希望再负了她的遗愿。”
闻言,祝渝一愣,道:“你是想求姻缘?”
阮夭夭忙不迭地点头,见她如此耿直,自己也不再唯唯诺诺:“是的,这就要劳烦您了……”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随我来吧。”祝渝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豪爽地答应了,她起身朝门外走去,示意阮夭夭跟上。
阮夭夭紧了紧外罩,喜笑颜开,激动地追了上去。
祝渝绕过几株红枫,明艳的红袍在茂密枫叶中流转而过,留下的清香久久不散,阮夭夭紧跟其后,越发觉得这余韵沁人心脾。
忽然,祝渝在一株普通的红枫前停了下来,转头与阮夭夭对视一瞬,展颜一笑,摊手运灵,随着荧红灵光亮起,那株枫树的叶间,浮现出一串挂满薄木牌的红绳。
“阮姑娘可有心悦之人?”祝渝伸手摆弄着那些木牌,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阮夭夭又想到了若溟,但话到嘴边,又仿佛难以启齿。
——若溟可是净心神君啊……
净心神君……
是没有情感的。
想到这儿,临到阵时的阮夭夭眼中光泽倏然暗了下去。
她怎么会期望若溟对她有那种情感呢?如果向良缘上仙求这段姻缘的话,若溟会不会触犯神禁呢?
“阮姑娘?你怎么了?”祝渝见她脸色忽变,有些担心起来。
“没,没事,要不上仙您先帮我看看,我原本有没有命定的姻缘?”阮夭夭回过神来,笑意重现,连忙改口道。
“嗯,好。”祝渝没有多疑,转过头继续翻那些木牌。
阮夭夭在她翻找片刻的时间里,心绪翻涌。
——我是真的喜欢若溟吗?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
若溟一直以兄长的身份在她身边,但她却好像并不满足于此,想更进一步,想再靠近一点。即使他很冷淡,即使他没有回应。
……
这么一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可为什么若溟的神禁如此严苛,连最基本的情感都无法拥有?这分明是上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