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抢老子钱的就是那妘若溟的人!现在让他来接这案子?刑部是他娘的没人了吗???”姚落渊狠狠砸案,暴跳如雷。
“少爷息怒啊……”一旁的侍女看着桌上被震得一晃一晃的茶杯甚是心惊胆战。
“啧,他娘的那妘若溟到底是什么来头……”姚落渊权当耳旁风,继续神神叨叨地抱怨着,转念又满眼狠戾地看向站在门边的侍从。
那“侍从”原想一声不吭地当个摆设,奈何姚落渊这一眼实在扎人,他欠了欠身,道:“姚公子,这是真查不到,妘公子他户籍不在本地,别的地区已经调查过几番,都是一无所获……”
“这么一个连中三元横空出世,怎的连个身世都查不到?朝中就没个长眼的怀疑他?”闻言,姚落渊更是一股火窜上头脑。
“不知道他对圣上说了什么,对外称他家世惨淡,不足道也,圣上也没发话,就留着他……”便衣男子淡然自若地上前,将他方才弄倒的茶盏扶正。
“一个连身份都不明不白的隐患……一群废物真是昏头了!”姚落渊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儿给瞪穿了。
眼前的男人取下面巾,露出口鼻,磊落地与姚落渊对视:“您这般瞧我也没用,拿钱办事,我也不干亏心买卖,定金折半退您,此事也莫要声张。”
他面孔俊秀,五官精致,挡了口鼻时狭长双眼还携锋带芒,这下坦荡相待,倒是叫人瞧不出厉色来。
姚落渊撇撇嘴,目光狐疑地细细打量他,倏然话锋一转:“简兄相貌清秀,倒是令在下有点面熟。”
简昀潇也颔首看他,仿佛端详一只俎上鱼肉,没有敬意,也没有坦诚:“草芥之姿,泯然众人,阁下多虑了。”
姚落渊忽然一哂,手指抚过他适才扶起的杯盏,纹路间寒光隐隐。
“你言若实,自当无恙。”
“噔噔噔”的脚步声急促地由远及近,随即一个惊慌失措的仆从猛地破门而入,看见姚落渊,连忙开口道:“少爷!官府的人把孟姑娘带走了!”
“什么?!”姚落渊登时脸色煞白。
简昀潇自觉地避躲下人视线,又拉上了面巾,从暗道悄然离开。
此时的姚落渊确实已是乱了阵脚自顾不暇,而原因他心知肚明,姚家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就那么些,寻常人看着根本摸不清底细,自然也就无从怀疑,但自上一辈留下的孽缘仍是深埋其中,到底都是悬着项上人头的隐患。
已驾鹤的姚老家主生前攀着关系勾结过户部侍郎,私下牵了条贪污的暗线,前些年还不敢轻举妄动,只在细枝末节压榨些百姓,可后来世风日下,拿了赃款的贪官尝到了甜头,便开始伸长手脚,又结党营私了兵部,断头生意越做越大,直到姚老家主寿终正寝,也没见得收敛。
无奈姚家的流水早已离不开这一桩地下生意,若是撇清了,既得罪上头,又要断财路。姚落渊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少爷日子,自然是由奢入俭难,再者家姊姚互也借着关系坐上了尚书,更是有恃无恐地接过了父辈的生意。
总而言之,如今正当风口浪尖的贪污大案,就是一柄冲他们而来的利刃。
——官府的人难道已经查到这份上了?
姚落渊惴惴不安地攥着手指,细微的汗渍在发凉的指间凝固。
孟瑶被捕,对他而言是大不利。虽说那姑娘手上的东西对他根本没有威慑力,但官府拿她的目的才是难以捉摸。
而知晓他与孟姑娘过节的,只有那妘若溟的人。
——莫非那姓妘的当真是皇帝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暗派来整治他的?姚落渊对这事态发展越发得忐忑不安。
先前姚落渊昏倒时,先行吩咐将孟瑶软禁在了府上。
无奈手下那帮无用的侍卫拿不着俸禄,守不好门,竟是让她直接跳窗逃了去,那傻丫头不明事态,受了惊吓,连夜跑回了亭玉楼藏身。
还攥在她手里的那物件就是他姚落渊的“把柄”,任由着它在那丫头手里转悠了这么久,本就算不上什么紧要,还可用缓兵之计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减少自己的损失,可眼下这恰恰成了个大隐患。
觊觎姚家的人属实不在少数,能猜到他背地里勾当的人亦然,可手握证据的却是少之又少。
然而这次显然就是有知情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至于这知情人,不用明说,那抢钱的贼人定然是其一。
……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姚落渊思索一番已是焦头烂额,起身就往门外走去,身后的侍女想要跟上去,结果他一把摔门而去,差点正中她门面。
而此时,刚刚从亭玉楼被官府强行带走的孟姑娘正惶恐不安地跪在某位主审官的面前,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砖。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您搞错了吧?”孟瑶的声音颤抖,听得出已经在极力克制,但终究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请”进官府里的小姑娘,忐忑不安都是难免,如果是镇定自若那才不正常。
“姑娘啊,那位姚少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瞧着她年岁小,又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不禁有些怀疑若溟的决策。
此番办案本是要由大理寺和刑部主理,可这位新科状元郎拿着圣上口谕,直接僭越上了主审官的差事,众人无法,总也不能抗旨,心下不服却也只能在明面上迫于威压地礼让三分。
此时,若溟泰然自若地座于明堂,翻阅着当朝律文,静待着眼下女子的回应。
“没有,没有!”孟瑶坚决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肯说。
“上刑。”若溟没耐心陪她墨迹,书卷一撂,干脆利落。
虽说朝廷官员动用私刑是违法之举,但有时候搬出来恐吓一番那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大理寺少卿也是资历尚浅,只懂得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办事,听他这么一言,就要开口阻止。
“别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求求您们了,我不知道啊!”孟瑶的城池不攻自破,豆大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哭着往前爬了几步正要去抓他的衣角,下一秒就被守在旁边的侍卫拖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动作鲁莽,孟瑶的胳膊生生磕在那地上,听着声音都让人隐隐作痛。
眼见着一架刑具从门口搬了进来,这阵仗孟瑶只消一眼就软了腿。
“大人,求您了!求求您了!不要啊!”孟瑶见那身后的两个侍卫又要来拖她,疯了似的挣扎着往前扑腾。
“那东西,你交是不交?”若溟话音冷硬如铁,支着脑袋,对她的崩溃一无所感,冷漠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只濒死的禽类,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理寺少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眼神只瞟过去一瞬,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交,交!大人,我交!!”孟瑶感觉到身后的人没再上前来拉扯她,抬头看见若溟已经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孟瑶见状悬着的心暂且落了下来,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但被逼到这步田地,她也是无计可施了。
她心里暗暗想着姚落渊,后悔莫及,但又无能为力。
“所以,你那东西……在哪呢?”大理寺少卿见他还真是心中有数,三两下就套出了实话,看向那姑娘的神色微变。
不料若溟竟直接起身步下台阶,停于她面前,清冷的官服衬着他那张貌比潘安的面容,原应是仪表堂堂的佳人模样,却在此刻肃穆冷漠得如索命恶鬼,令人脊背生寒。他俯身抬手,光影轮转,显得面色阴沉:“画押交物,尚可轻判,若是顽抗,你可要试否?”
那丝绸如刀刃般冰冷,触及皮肤时,孟瑶不由得往后一倒,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满眼惊恐。
“在,在亭玉楼……”孟瑶吓得连哭都戛然而止,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冰冻住了她几乎所有情绪,只剩下了害怕。
“若有半句虚言,姑娘恐怕就无复归期了。”若溟直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起身便唤人去了亭玉楼。
他威胁人时没带多少情绪,偏偏这股冰冷的感觉更能刺得人生疼。
——
官府的人就像之前强闯客栈一样蛮横无理地闯进了亭玉楼,一众姑娘丫头个个吓得面呈菜色。
“这是……一册账簿?”随行的大理寺少卿拿起压在盒子下的一本簿子,抖了抖上面的尘埃,随手翻了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