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仪目光欲要穿过珠帘探寻一番，大周的天子此刻到底在作何想法。

“陛下尚在阆京。”何晓挂着招牌的得体笑容，掐尖的嗓音骤然响在元令仪耳侧，“元大小姐不必拘谨，咱家就是个奴婢，您日后可是咱家的主子呢。”

言罢，何晓的眼神却是落在的高昱身上，毫无掩饰的打量让两人极度不适，阵阵战栗波及全身。

“何大监客气了。”元令仪柔声说道，“令仪不敢忝居高位。”

“诶……”何晓做作地将手轻轻搭在元令仪的手臂上，眼睛更是直直盯着高昱，“大小姐自谦了，您可是陛下赐婚的太子妃啊……”

元令仪垂首，眼珠不禁来回轮转，心思几番攒动，不知该作何反应，完全没有看到何晓的眼神在她与高昱之间来回逡巡。

“公公漏夜至此，将元大小姐与我唤来，有何指教？”高昱语调淡淡，完全没有对周帝近侍该有的客套尊重。

“不是唤来……”何晓手臂一直搭在元令仪身上，引着她穿过珠帘走向帐篷内里，将她直接按坐在椅子上，“是请来。”

元令仪勉力控住神情，轻声问道，“还请大监解惑……”

“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何晓声音在元令仪头上飘过，“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威严，不得不急急行事。”

“皇家威严？”元令仪轻声说道，“可是毁寺征地一事？”

何晓咯咯咯地怪笑出声，“毁寺征地不过是件小事，倒也不至于令陛下烦忧。”

元令仪闻言猛地将头抬起，怔愣地看着他，仰视之下仅是何晓诡谲的神情，看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能让陛下烦忧的，自是涉及朝廷社稷的大事。”高昱缓缓落座一旁，“只是这大事是什么，什么又是大事，公公就不要打哑谜了。”

“五殿下从前可从来不会这般沉不住气……”何晓声音骤冷，虚搭在元令仪身上的手猛地施力，似要拧断她的锁骨一般，“陛下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失望了。”

高昱无所谓地一笑，“我于陛下而言，想来如此。”眼神从何晓身上转到元令仪的脸上，见她面色惨白难看，旋即神色一变，猛地上前拨开何晓，“你可还知道她是未来太子妃，竟敢对她无礼！”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何晓高高地拉起嘴角，眼中的阴狠渐渐收起，“只是没想到，竟惹了殿下这般不快。”

高昱怒火中烧，漆黑的眼珠映着明灭的烛火，竟生出了几分杀意，“调戏当朝官员家眷，何晓，你不要命了？”

“诶呀呀……”何晓只是掩袖一笑，掀起的眼皮尽是挑衅，“奴婢是个太监，无心无胆无本事做那血气方刚的贼汉子……倒是殿下，这般紧张元大小姐，不怕太子殿下吃味拈醋吗？”

高昱神色一顿，“元大小姐是我表妹，关心关爱皆是理所应当。我们二人行得正坐得端，口中易出祸患，何公公当谨言慎行才是。”

“是是是！五殿下说的是……”何晓一个转身，飘飘然地坐在了主位之上，“五殿下心思澄净，对元大小姐这等活色生香的美人，如佛陀临世，没有男女之情。”

何晓语调拉得奇长，好好的话被他说得阴阳怪气，做作得让元令仪浑身不舒服。

“大监……”元令仪轻声说道，“我与元贞感情甚笃，此种易引人误会的话，请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何晓连说三声，“元大小姐这感情甚笃，自赐婚到今天不过年余，当真是缘分天定。”

元令仪竭力控制自己，宽袖之下双手紧握，指甲深入血肉也不自知。

何晓的话说得太过难听。

缘分天定，说得好听，不过是嘲讽她元令仪与高照情缘来得轻浮。周帝将她赐婚给谁，她便能与谁感情甚笃。

元令仪只觉得自己与高照的一片真心，无端被人泼了脏水，愤恨渐起，怒火中烧。

“大监当真是得了陛下青眼……”元令仪微微勾起唇角，言笑晏晏，却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天子赐婚的姻缘，太子的情谊，也是可以随意做谈资了，想来朝中无人敢如此了。”

何晓抬手略一扶额，似是未听出元令仪的嘲讽之意，竟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模样，“是啊，陛下与我常常交心，亲自教导奴婢如何做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看家狗。”

元令仪闻言神色一滞，只觉得何晓此人，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高昱的耐心似是到了极限，所有的忍耐皆被何晓消耗殆尽，骤然出声，“何公公有话请直说，深夜请我二人至此，到底要做什么？”

何晓却是不急不缓地喝下一口热茶，“不急……元暨麟还没有复命，殿下怎地这般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