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仪不知不觉地用力攥住高照的衣袖,心中的恨如破土而出的春笋,瞬时长成尖刺一般的毛竹,扎得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殿下,长姐!”元暨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已经安排妥当。”
元令仪掀开车帘,见他面上又添新的血渍,急急问道,“可又是起了冲突?可有受伤?”
元暨麟别有深意地看向车窗内,本不欲开口,却见元令仪神色执拗坚定,叹声说道,“我与君君,刀剑相向了……”
元令仪闻言猛地起身,大喊道,“停车!”
高照横眼扫了元暨麟一眼,眼皮甚至都未掀开,只是起身未元令仪让开路,便放下车帘不再搭理他们。
“怎么回事?”元令仪拉着元暨麟走到路边长亭,“你与君君怎么会刀剑相向?”
“那个李乐宜是哪来的?”元暨麟浓眉拧作一团,“那丫头满眼的算计,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怎么能留在她身边!”
元令仪顿时一口气噎在当场,她冷眼打量着他,语调肃然,“说实话!”
元暨麟今年十五了,身形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挺拔的身姿仍存稚嫩,剑眉之下是与元令微如出一辙的清澈眸子,此刻却是眼珠四下乱转,心虚地不敢看向自家长姐。
“麟儿,说实话!”元令仪捏住元暨麟的大臂,坚实的皮肉堪堪捏起一小块,却让他登时疼得龇牙咧嘴,“还不说?”
元暨麟眼神闪烁不停,身形已然高出元令仪一头,与她站在一处,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是实话!”
“他若是不说,届时回去问问君君便好了……”高照缓缓走到两人身边,盯着元暨麟的眼睛闪着寒光,“不过我猜测,八成是与裴知珒有关吧……”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地,震得姐弟均是呆在当场。
“你怎么会与裴知珒扯到一起去!”元令仪抬手薅住元暨麟的耳朵,“你做了什么?”
元暨麟右手护住耳朵,僵硬臂膀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元令仪,他抬眸看向高照,眼中是长姐从未见过的寒凉。
“有人说,裴知珒没入金满堂后,尚未挂牌便被神秘人包下……”高照挥袍坐在,姿态潇洒,倒显得元暨麟更加狼狈。
“你狎妓……”元令仪娥眉竖挑,“小小年纪,怎么入了夜不收,还染上了恶习!”
“她不是妓子!”元暨麟轻巧一闪救下了自己的耳朵,“她本就是无辜的,裴静之的所作所为连坐了她!”
“所以,真的是麟弟。”高照长眉微挑,眼中尽是了然。
“你!”元暨麟满脸的慌乱,不可置信地盯着高照,“你竟然……诓我?”
“哦?”高照唇角勾起,端方有礼的模样若人间朗月,“从未……”
元暨麟被元令仪与高照夹击之下,明显的狼狈不堪,几乎就要落荒而逃。
“别闹了!”元令仪喝声止住对着高照狂躁不已的元暨麟,“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由很多!”元暨麟烦躁地踱步,“那个李乐宜是,长遥夫人也是,了了师姐也是……”
“这些都不能让你对着君君拔刀……”元令仪冷眼看着他扯东扯西,“最后一遍,说实话!”
元暨麟眸色渐深,他别扭地看了元令仪一眼,似是鼓足了勇气,“玲珑姑姑死了……”他不顾元令仪惊诧的神情,“我的人做的。”
元令仪登时失力,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为什么?”
“她知晓地宫宝物即将运回阆京,便突然发狂。”元暨麟双眼放空,半垂的眼皮遮不住他的难过,“她突然夺过刀,手下怕她伤了君君,失手杀了她。”
元令仪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遮住脸,阵阵呜咽自指缝之中漏了出来。
她如同一个孩童一般,肩膀一顿一顿地抽动,瑟缩佝偻在高照怀中,口中含糊不清地唤着姑姑,似是回到了垂髫之年,抽抽嗒嗒地要姑姑哄抱才好。
“她不是陛下的人吗?”元令仪满脸是泪的抬起头问道,“你们就这样杀了她,回京之后可如何复命?”
元暨麟眼中的悲恸不似作假,闻言却是一愣,“谁是陛下的人?玲珑姑姑?陛下未曾告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