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李乐宜跟着我一道返京吧……”高照轻声说道,伸着手指与她一道逗弄婴孩,“养在东宫……等日后大婚,便收她在我们膝下?”
元令仪闻言一愣,逗弄的手指僵在半空,她呆呆地望着高照,微微张着的唇却是不发一言。
“我见你喜欢这孩子,我们便收她做义女如何?”高照语调轻柔,微微俯身贴近元令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蓄满的温柔似一汪清泉,浮光跃金。
元令仪不自觉地将孩子抱得更紧,秀眉微蹙,“元贞的心意,我晓得……我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可你我尚未完婚,这孩子若是贸然出现在东宫,往后怕是免不了流言纷扰。”
高照眼波一滞,神色渐渐清明却是温柔不减,“是我考虑不周了……”
元令仪抱着孩子上了马车,隐在阴影之中,她静静地靠在里侧,轻声说道,“麟儿与君君生母早亡,阆京之中就有人谣传他们不详,甚至引得太后娘娘不虞,亲下懿旨斥责祖母母亲,十多年来只能养在东极学社。”
“麟弟与君君不能常伴国公身侧,终究是个遗憾……”高照眼神晦暗,语气淡淡,“还好他们都是好孩子,诗书礼仪,文武俱佳。”
“话虽如此……”元令仪脸色不佳,一想到两人的婚事,只觉得头痛欲裂,“君君与韩颂的婚事,迟迟没有消息。就连麟儿……”
她骤然止话头,愤懑地垂下脑袋,瓷白纤细的颈子似美玉莹润,引得高照不自觉地瞄上两眼。
“他们还小,谈婚论嫁早了些……”高照沉声说道,声音略微沙哑,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你这做长姐的,堪比令堂操心。”
元令仪眼皮一翻,点点星芒瞬时坠落高照双眸,“我向来就是个爱操心的,只是殿下可知道,操心琐碎,管家管事……”她略一扬首,高抬下巴对他说道,“元贞日后若是烦了恼了,我可不依……”
“不会……”高照凝视着她,只这一眼便是星河流转,“只求熙熙,待我唯一……”
元令仪神色一滞,似有红云渐渐浮上脸颊,她稍稍垂下眼睛,却又飞速地扫了一眼高照,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递给高照,唇边漾起的梨涡浅浅,醉人不已。
高照牵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锁住她柔弱无骨的柔夷,曲起掌背青筋略微凸起,想要用力紧紧相合,却又害怕用力太过,勒痛了她。
回城之时,已是黄昏时分,垂落的夕阳将满庭芬芳染血,元令微的哭声似雏鸟哀鸣,远远地传进了元令仪的耳朵中。
“长姐!”元令微一头扎进元令仪怀中,“兄长呢?”
元令仪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他有自己的差事要忙,玲珑姑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们把婆婆葬在了苏州河岸……”元令微红着眼眶,“姑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令仪眉尾轻挑,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玲珑姑姑的目的为何,此间关窍,还是在长遥夫人身上。
“长遥夫人可有与你提过玲珑姑姑?”元令仪轻声问道,“可有说过她的来历。”
元令微面色一僵,拧眉沉思,“提过……”
“怎么说?”
“我觉得夫人所说并不能全然可信。那时我还小,她一次发病凶险,在房里砸东西,温伯伯怕她伤了要我快些躲出去,我那时候听得并不真切……”元令微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一团,“她说,玲珑为何要背叛她……”
元令微的话将本就扑朔迷离的真相搅弄得更加复杂,两人尽是迷茫。
“还是书信一封给母亲吧。”元令仪叹息着说道,“玲珑姑姑陪了祖母许多年,还要嘱咐母亲好生照看祖母。”
元令微闻言眼眶更红,“长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兄长再留在夜不收了。”
元令仪的眼神骤然变冷,一想到元暨麟浑身是血的模样,登时心悸不已,“确实是凶险了些。”
“不止……”元令微猛地抓紧了她的手,“他可有跟你讲缘何杀了力空大师?”
元令仪只觉一阵恍惚,总觉得元暨麟仍是那个围在她身侧撒娇撒痴的孩子,与杀人不眨眼的夜不收毫无干系。
“并未……”元令仪幽幽说道,“甚至只字未提……”
元令微抿了抿唇,“那他可有与你说过广胜寺前的百姓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