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仪心中一惊，为何是盖世德的尸首，难不成他也遭了王玙的毒手不成。

高照视线从席嗣源身上缓缓移到元令仪身上，他神色恬淡柔和，声若春风化雨，“辛苦你了。”

元令仪当然知道他所谢为何。

王齐志被她安置得妥妥当当，他突然失踪，两个年轻人自然是乱作一团，此案涉及一方豪绅，背地里更是牵扯天潢贵胄，凭他们如何能评得准，断得动。

现下案件搁置，直接给了高照喘息的功夫，盖世德手脚麻利，想来已经做得干净。

“无碍……”元令仪唇角勾起，水润的眸子柔光横生，“你我之间，何来谢字。”

元令仪答完，眼睛定定地盯着高照，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却碍于当下不能言说。

高照略一颔首，眉尾轻挑，元令仪便瞬间心领神会。

王玙，想要盖世德死，还是他王玙手不沾血地除掉昔日下属。

“王大人，怕不是疯魔了？”元令仪语调轻扬，她缓缓坐到王玙对侧的椅子上，“这般大逆不道之言，是要谋反吗？”

“我若是真的要反，现下便不是这般场景了！”王玙已然是气急败坏，显然从高照那里讨不到半分好处，“席公，明人不说暗话，您来做个说客，天亮之前，快快解决此事！”

“天亮之前？”元令仪冷说说道，“怪不得，看来苏州军已然侯在城外，你若天亮前出不得驿馆，他们难不成还要攻城！”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烛火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尤为刺耳。

元令仪缓缓起身，她拿起剪刀，垂首修剪烛芯，她的手微微颤抖，几次都未剪断。

元令仪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她未曾想到王玙竟能为了高澄做到这般地步，不惜以常州军做威势，逼压高照妥协。

“素问常州军乃东境神兵，守得大周东岸百年平安。”高照淡淡说道，眼睛却是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珠满是嘲讽揶揄，“不知与席公调教的龙血军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龙血军镇守北境，死守挹娄边防！”王玙大声笑道，“殿下不觉得以龙血军威胁我，未免可笑吗？”

高照微微一笑，缓缓摇着头，笃定的眼神似箭射向王玙，两人针锋相对，均是丝毫不让。

“常州军水战无双。”席嗣源捻须说道，“可是在城内，怕是要逊色不少。”

元令仪听着三人你来我往，只觉得头痛欲裂。

龙血军自然是高照拿来虚张声势的，他们这一路禁军、英武卫、广洋卫，除却这些，哪里的兵力能与常州军抗衡。

她偷偷瞄向高照，此刻屠刀高悬，他面色如常，甚至还能与王玙周旋一二，直让她佩服敬畏。

“我已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玙似是耐心用尽，一个拂袖转身坐回椅子，“现下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若是殿下非要鱼死网破，下官不介意送您上路。”

语毕，他嘴角不禁抬起，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打量元令仪，视线如刀一般地剐向她，瞬时起了一身的战栗，让她恶心。

“放肆！”元令仪登时起身，声如击缶，“你当真是要做乱臣贼子不可！”

“我本不想如此！”王玙猛然拔高音量，他双眼猩红，俨然被逼到山崖边的恶狼，“高照，我知你心性，你不怕死，难道不怕元大小姐遭人凌辱吗？”

元令仪脸色登时一变，顾不得高照的反应如何，她旋即掏出匕首，一步向前，直直刺向王玙。

电光火石间，王玙瞬时呆立当场，他只能看见一簇寒光闪烁，胸前一凉，一抹刺痛袭来。

元令仪方才刺了过去，尚未深入，便被席嗣源长臂一捞，瞬时勾了回来。

她未来得及收刀，余力未消，竟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登时流出，似蜿蜒的血藤绕住了她的纤纤玉指。

高照瞬间失了镇定，“传赵霁！”

元令仪缩在他的怀里，面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杀气未消，凤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王玙。

同样的脸色惨白的还有王玙。

他也是沙场厮杀的兵士，亦是朝堂争锋的名臣，如今竟险些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中，惧意转瞬即散，阴沟险翻船的后怕，倒是愈演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