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漾不以为意:“他让我请假,没必要。皮肉伤,不影响上班。我结婚休假,同事替我顶了班,这点小伤总不能还请假吧。”
陈玉兰问:“你婆婆这两天没给你做点吃的?”
柳漾笑一声,张玢看到她的伤,只问:“你没找那个人要医药费赔偿?”
柳漾答道:“听说他欠了一屁股债,张医生伤得重多了,也没办法。”
张玢问:“你们院里也不表示表示?”
柳漾敷衍道:“应该会发点抚恤费吧。”
张玢关心的只有这些,赵东南不会做饭,去附近一家粤菜馆打包了汤水,还送了柳漾一双鞋给她压惊。那鞋不便宜,柳漾在商场一见钟情,想买来当婚鞋,没舍得,赵东南要买,她硬拉着他走了,赵东南这次买了一双白色的,售货员说适合日常穿着,百搭。
吃完午饭,陈玉兰催柳漾回家,柳漾偏不走,收拾着碗筷:“妈,那女的跟前夫生的儿子去找过我。”
陈玉兰一怔:“秦飞?”
柳漾说:“跑到我们医院了,求我劝劝你。他说他弟弟还小,爸妈离婚他很可怜,大概是怕他有心理阴影吧。”
陈玉兰把碗筷都放进水池里,自来水冲刷着油渍,她看了一阵,垂下眼皮:“那伢是你爸跟别人生的,我不可能为了他,就不考虑自己,一般人也做不到那么伟大。冯鹃既然选择生他,就要为他负责。”
柳漾问:“柳志华是他爸,他连他儿子都不肯负责到底,你凭什么觉得他回来了,就能对那边不闻不问,只对你负责?”
陈玉兰洗着碗,头也不抬:“我已经看开了。那伢想他爸,想来看看就来看看,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陈玉兰固执己见,对复婚志在必得,柳漾很无力:“妈……”
陈玉兰语气很郑重:“要是以前,我让你爸看在你的份上不离婚,只要他拿钱回来,我就对他在外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你长大了,一样要怪我想不开。漾漾,我今天跟你交个底,我是想不开。左右都是想不开,我就选个让我心里好受点的,我就是想让你爸回来。”
柳漾急眼:“柳志华年轻时没良心,让你过得不容易,现在玩不动了,才跑回来找你,妈,你不能鬼迷心窍!”
陈玉兰说:“漾漾,我以前以为,离婚了,就各走各的路,但我做不到,你爸也做不到,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就算你觉得我错了,我也愿赌服输。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是好是歹都是我跟他的事,绝不给你惹麻烦。”
柳漾做最后一搏:“老柳为那种女的就离开你,伤你的心,现在他跟那边离婚有阻力,可能闹个没完没了,你保证你不会再怄气伤心?”
陈玉兰沉默以对,柳漾以为她动摇了,脸上一喜,但陈玉兰开口说的却是:“你要是儿子,他那时候可能没那么容易离婚吧。”
柳志华和冯鹃生的是儿子,也许这就是他义无反顾离婚,陈玉兰也放手成全的缘故,柳漾遭受当头一棒,心瞬间就冷了。这一刻,可怜人不是柳俊杰,而是她自己。她一再劝阻,不仅没劝服陈玉兰,反而自取其辱。
小时候的暑假,柳漾常常去货运部帮陈玉兰做点零碎杂活,陈玉兰怕她闪了腰,不让她扛东西,那时就说过:“你又不是儿子,搬不动。”
她以为她妈随口一说,但柳志华出轨离婚,她妈怪上了自己,也怪上了女儿,她没精打睬地拎着包走了。
陈玉兰没有挽留女儿,柳漾回家,在书房里看书备考,努力把糟心事都抛在脑后。直到楼下响起动静,她才发觉没做饭,再一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这只手机用了三年多,越来越不好用,她想等刀伤抚恤金发放了,添点钱买个新款。
张玢进门喊:“漾漾,漾漾?”
柳漾正蹲在地上找插线孔充电,没来得及应答,听到张玢跟赵捷成发牢骚:“结了婚心还是野的,一下午找不到人!”
柳漾竖起耳朵听,张玢语气很不耐烦,让赵捷成跟儿子谈谈,儿媳妇上班忙,下班还跑得没个人影,还不肯生孩子,家里是娶媳妇,不是供菩萨。赵捷成埋怨她对柳漾太苛责,她在备考,可能在图书馆看书,张玢就更来气了:“她就读了个水货大专,评上职称也多不了几个钱。”
赵捷成说:“不是钱的问题,年轻人上进是好事,晋升总要一步步来。”
张玢说:“晚上东南回来我就跟他说,他马上三十了,他同学的伢都上幼儿园了,他不能什么事都听漾漾的。你也帮着劝一下,生伢跟考试同时进行,她一边坐月子一边学习,伢生了,职称也考了,我们再帮着挖点路子,把她调到不大忙的科室。”
柳漾暗笑,赵家父母是普通人,有这能耐就好了,不过是哄她早点生孩子的口头承诺,作不了数。
赵捷成不快:“儿媳妇生伢这种事,我怎么跟她说?”
张玢往楼上走了,柳漾趴在书桌上装睡,果然,张玢拧开卧室的门,没看到她,转而推开书房的门。
张玢连着喊了好几声,柳漾才揉着眼睛“醒转”,惺忪着声音:“妈?”
张玢说:“跟你发了几条信息都没回,还以为你在外面。”
柳漾按开手机:“哎呀,没电了。”
张玢下楼:“菜准备好了没有?”
柳漾假客气了一下:“我来洗吧。”
张玢看她手臂一眼:“伤没好,歇着,陪你爸看看新闻。”
赵捷成最近追看一部抗战剧,柳漾陪他边看边闲聊,赵捷成只和她讨论几句剧情,不说别的。
夜里,赵东南洗完澡出来,柳漾为他按摩肩颈,故意问:“以后我生个姑娘,你妈摆脸怎么办?”
赵东南说:“她没这么封建吧,儿子姑娘都一样。”
柳漾嗤道:“那可不好说。可能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使劲催你让我生二胎,还必须是儿子。”
赵东南笑:“儿子还是姑娘,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她怪不到你头上。她怪你,我就翻脸。”
连亲妈都嫌自己不是儿子呢,柳漾心一疼,脸上现出愁色,赵东南以为她在为以后发愁,打开网上银行给她看余额,他最近又攒了点钱。
赵东南待的区电信公司说出去算是好单位,但工资奖金平平,年终奖也就几千块钱,老员工们都说十几年前这个数,如今还这个数。连着几年都有同事跳槽去民营企业,薪水和年终奖都比电信公司高,但几乎全年无休,平日也很少能按时下班,赵东南想过辞职,可一家不能两人都忙,柳漾黑白颠倒,他最好稳定点。
赵东南不抽烟不喝酒,对穿戴也不讲究,没有很花钱的个人爱好,就看点商业大片,打打网游,平时花销不大。他和柳漾的存款和彩礼嫁妆凑在一起,本小区的普通三居室能付三成首付了,但父母在徐东片区那个老破小在赵东南名下,再买就是第二套,得凑够五成首付,柳漾考虑到还有后续房贷之类的问题:“我们再存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