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掌门与世长辞的这天,一向叽叽喳喳的清真门难得安静下来。
破旧的山门外杂草还没来得及清扫,从来无人问津的候客堂挤满了前来吊唁的同修。
司空掌门脾性古怪,前半生浪荡惯了,大到朝别的门派扔牛粪,小到翻进别人鸡圈拔鸡毛,什么混事都干过,过了中年忽然良心发现,掏空裤腰袋立了个清真门,专收灵根弱的流浪儿做弟子,虽然别的门派都有点瞧不上他,但狐朋狗友真的多。
林小满进清真门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年纪在一众弟子中不算小,性子却比刚来的孩童还要顽劣。
司空闭眼前憋着一口气等她回来,正在看摔跤比赛的林小满闻言腿一软,感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结果刚赶到司空床前就被塞了个冰凉的硬物。
她低头一看,青铜铸的小玩意看不出物种,虽然斑驳,却是清真门的掌门信物。
林小满当即转身:“师父您再撑会儿,我去隔壁少林派偷俩粒极品灵丹给您续命。”
“慢着!”司空突然回光返照,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个逆徒,天宫的人都等着为师呢!”
林小满哀怨地看着他。
司空把信物又往她手心里推了几分:“莫怕,为师给你留了些好东西。”
说着,伸手朝一旁窗户下的木匣子指了指。
林小满挑起半边眉,满脸怀疑地走过去揭开。
三张黄纸轻飘飘地躺着。
林小满拿起一看,俩眼一黑险些当场跟着师父一起升天。
那纸既不是书信也不是遗产,而是三张欠条。
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清真门居然还欠着赌坊三千两、米铺十年陈粮、隔壁少林派三只功德箱。
林小满转身就要和师父对对账,却见床榻上的人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
她愣了一下,门就被人推开了。
小师弟哭嚎着跑进来:“师父!”
将落未落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他看见了她手心攥着的物什。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小满把信物抛进他怀里:“师父说,以后就由你来继承他的衣钵了。”
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师弟,任重道远啊。”
“师姐又骗人。”小师弟举起司空已经暗下去的命石,“师父生前单独见了你,肯定是把位置传给你了。”
“我哪有!”她心虚地提高了音量。
但很快,她又泄了气,认命般叹气:“好吧,是我。”
小师弟满脸写着对门派未来的担忧。
林小满搭着他的肩,握拳打气:“别怕,有我林小满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个碗刷。”
小师弟:“……”
“师姐,”他忍不住吐槽,“你的碗用不着刷吧,比旺财舔得还干净。”
“不舔干净能吃饱吗?”林小满斜觑他,“再不省着点,咱们就得去后山挖野菜了!”
小师弟显然没想到门派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羞愧地把袖中藏着的梨花酥又往里塞了塞。
林小满嗅到了香气也没戳破,没想到过了几天,那梨花酥出现在了追思会的餐桌上。
林小满:“……”
她小声问:“这还能吃吗?”
“就是摆着有面,你看师父这些朋友,哪里敢吃咱们的东西啊,生怕多吃一口咱派里就饿死个人。”
林小满看着偏殿里同修送来的灵石,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和师父不对付的死老头,肯定会来落井下石,数落我们的!”
话音刚落,就有弟子来报,玄宗阁阁主前来追思。
林小满穿着齐胸襦裙,看起来没什么气势,于是把一旁总是臭着张脸的小师弟往外推:“你先去应付一下!”
说完,火速飞奔回卧室,翻箱倒柜找衣服。
小师弟冷着脸放下簿册,在大厅接待了玄宗阁阁主。
这玄宗阁阁主少年时被司空一脚踹在屁股上滚进泥巴地里,从此结下了深仇大恨。
司空死后升天,这人是没机会再和他呛声了,便端起一副长辈的架子来管教他们,身后浩浩荡荡俩列侍从,人手一个小木匣,说是体谅清真门的困难,其实是想在人前趁机炫一把富。
玄阁主倚在木椅上,扫视了一圈,鼻腔溢出一声轻嗤:“这么多年没来,贵派还是一如既往的……朴实啊。”
一旁的小师妹假笑着点头:“玄阁主也是,一如既往的花哨。”
众人纷纷看向一身绫罗绸缎像只花孔雀的玄阁主。
玄阁主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哼,这就是司空教出来的好徒弟,一点规矩都没有!现在他上天了,你们这清真门,我看也趁早解散了吧!”
“清真门什么时候是玄阁主说了算了?”
林小满忽然出现在门外,一席干净利落的白袍,腰带上还系着个格格不入的绿色小物件。
她缓步走到玄阁主面前,伸手扯下掌门信物,转身对着众人宣布:“师父临走前将我派信物递交与我手,清真门没有一日是无主的,我派内务也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全场哗然。
当今三界门派无数,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派掌门是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