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人?孤和你之间,还指不定是谁克谁呢,若不是因为孤,你又怎么会遭遇这些?”赵是澜眼皮一抬,语调极冷地说:“你来东宫一年有余,孤一直以礼相待,没有半分逾矩,衣食住行虽不铺张,却也没亏待过你。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东宫是什么非要逃离不可的龙潭虎穴?”
回想起赵是澜往昔冷漠疏远的态度,凌寒枝语气坚决地说:“殿下的恩情我自是一世难忘,只是我这人出身乡野,无才无德,自问配不上殿下,还是早早离去,不要碍了殿下的眼。”
“你这么急着离宫,难道是有相好的了?”赵是澜倏然起身,背对着凌寒枝,“还是说,连你嫌弃孤是宫女之子,觉得与孤做夫妻是人生一件憾事?”
凌寒枝极平静地说:“殿下何苦妄自菲薄?我只是想离宫,过我的平凡日子而已。”
“既然想过平凡日子,当初为什么又要进宫?”赵是澜盯着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画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不讨好,不谄媚,不带一丝笑,甚至并没有看向他。
像一只误入囚笼的鸟。
当时他想,这样一只鸟,一打开笼子就会飞走了,他可以随时舍弃,不必他费心周旋,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她在东宫这一年半,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与他做起了形同陌路的夫妻。
“我当年被后娘逼迫嫁给老头,进宫也是为了避祸,如今祸事已过,我既有机会从头再来,当然想奋力一试!”油灯被风吹得熄灭,凌寒枝眼帘一掀,看到赵是澜的脸在电闪雷鸣间忽隐忽现。
他的脸近在咫尺,平日里温润的眉眼在此时显得咄咄逼人,“方才老妇人所说之言你难道半分也没听进去?你无权无势,出去了也是任人鱼肉的份。”
凌寒枝抬头看向他,“我如今得罪了章贵妃,回到宫去难道会有活路?”
赵是澜低声宽慰:“你是东宫之人,孤必定护你周全。”
“殿下莫要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您自己现下自身难保,又何来护我周全之说?”有雨丝从窗缝飘入,落在凌寒枝的脸上,冰冰凉凉,让她不禁脊背生寒。
赵是澜把她扣在床上,在那雾蒙蒙的水汽中,他看起来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你以为东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凌寒枝感受到他不平稳的呼吸,侧过头,“请殿下自重。”
赵是澜觉得心中噎着一口气,“你躲什么?那天梁放山那个登徒子要亲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躲开?”
凌寒枝推了推,赵是澜还是靠得更近,她不怒反笑,“殿下这么气恼,不过是因为殿下眼的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您不想要了可以随时扔了,但这物品不能自己说要走。”她抓着赵是澜的胳膊用力一推,赵是澜紧紧皱着眉,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箭伤又裂开了。
新换的纱布又被血染红了,赵是澜吸了口冷气,似笑非笑地问:“我这伤可是因你而起,你就真忍心让我的伤口再流血?”说罢松开凌寒枝,起身下床。
“我来吧。”凌寒枝接过纱布,替他重新包扎。
赵是澜不依不饶地挖苦,“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孤今日算是见识了。”
“殿下的救命之恩我小女子没齿难忘,等殿下的伤养好了,我就自请离去,这总行了吧?”凌寒枝无奈叹气。
赵是澜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想起方才的举动也自觉尴尬,他故作轻松地说:“等孤伤好了,你我互不拖欠,一别两宽。”
“殿下今日这番说话可算数?”
“自然!”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凌寒枝的脸色,神情僵硬地说:“也不知道那师爷使了什么药,害得我跟着了魔似的,方才……对不住了。”
“无妨。”凌寒枝淡然一笑,又继续补充道:“这药确实太过于歹毒了。”
敲门声响起,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尴尬了一阵,凌寒枝才想起去开门。
席天卷地的雨势在耳中变得清晰,一阵水汽霎时间夺门而入,凌寒枝微微眯起眼睛,只见挂着成串雨珠的桐油伞被慢慢收拢,老者把伞立在门边,进了门。
他神色紧张地说,“你们要是想活命,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