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6月的日历已经翻到了美丽的24日。
孩子们在家里上着课,Michael晚上要去排练,在此之前,半个下午还有大把时间,他和夏初决定趁着空隙一起出去逛一逛,看看风景。
出门前,夏初向Katherine Howard基金会打了通跨国电话,她向他们捐助了一笔善款。因为要登记,电话里的工作人员询问道:“女士,您的姓名是?”
“Jackson.”没有丝毫犹豫,夏初拿着手机目光一片温润淡然,“Shiloh Jackson.”
“好的女士,非常感谢。”电话那头的人说。
停在外面的车按了按喇叭,是Michael让保镖催她了——他早就坐进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她挂了电话,一身美丽地走出房子,温柔回应丈夫:“来啦。”
他们逛的城区比较偏僻,坐在车里,一路看到了很多房子、树木和风景,黄昏时分很快来了,天空的一边因为落日而变得红彤彤的。开到德辛康罗大道的时候,这里虽然基础设施老旧,但景色很好,道路很宽阔,也没有什么人,只是不时有各种车辆经过。
看到外面鲜少有人,风景又这么美,夏初对Michael笑说:“陪我下车看夕阳,好吗?”
就这么的,夫妻俩彼此手拉着手,悠悠漫步在浪漫的夕阳晚霞下,随行的保镖默默跟随着,但隔得很远。没过一会儿,感到兜里一阵震动,夏初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Richard,她接了,他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这一次是真的。”他在电话里打趣地强调道。
“好吧,新娘是谁?”夏初亦笑。
“她是一名香水设计师,纽约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工作的店里,她当时穿着高跟鞋跑得很快,好像在追什么人,一头长发在后面甩来甩去,我刚进门,她一下子撞进了我怀里……”Richard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正在那头轻笑。
“所以……你们一见钟情了?”她笑问。
“错,她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真的很高兴,Richard.”夏初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欣慰。
“我知道。我的甜心Shiloh都终于结婚了,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结婚了吧。”他笑叹,含着几分深意。
夏初真诚地说:“恭喜你,祝你们幸福。”
“你和Michael也是。”Richard同样祝福道。
挂了电话后,夏初这才发现自己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两个小时前收到的。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她打开阅读,发现只有异常简短的一句话——
“HAPPY WEDDING.”
“结婚快乐。”
署名是“P”.
她知道是谁了,盯着这简短的一行字静静凝视,不禁会心一笑,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Michael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刚才那个电话上,问:“谁啊?谁要结婚啦?”
她抿唇,牵起他的手:“是Richard.”
Michael一愣,想起他上次用自己结婚的名义把他骗到婚礼现场这事儿,随即也是温柔地一笑。
“希望这次是真的哦。”他调侃道。
“当然是真的。”她嗔道。
紫色、橙色和粉色交织的晚霞柔和而浪漫地灼烧了半个天际,他们就一直手牵着手散步,时而指着某处的风景在耳畔轻语几句。Michael望着美好的夕阳,忽觉人生固然起伏多难,但又充满美丽。他若有所思,似是害怕失去什么,马上转头去望——夏初正纯真地盯着他,笑颜恬静,眼神温柔了身后一片霞红天空。
好神奇,仿佛已经度过了几千世的磨难,可此刻她还是陪在他身边。悲欢离合后,他还拥有着她。
神啊,他向牠祈祷,请一定要保佑她,保佑她永远在他的左右。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夏初展开笑颜:“怎么啦?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他目光氤氲,微笑回答:“因为你太美了,我总是想多看几眼。”
夏初有些腼腆地垂眸失笑,避开了他染着炙热爱意的目光,无意中将视线落在对面的街边时,却渐渐失神般地愣住——
一个倒街卧巷的流浪汉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大概四五十岁模样,他有着一头凌乱的脏兮兮的黑色半长头发,衣衫破旧得很,骨瘦如柴的手正拿着刚从垃圾桶里翻出的食物,毫不在乎地大口撕咬着,沾着油渍的黑胡子很长,好像好几年没刮过了,面黄肌瘦令他的颧骨高高地凸起,脸颊也削瘦地凹进去,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能透露出他原本俊秀的容貌。
那双眼睛。
记忆中那个黑头发少年一直是苍白清瘦的,他拥有深刻俊美的眉眼,少言寡语的孤僻,但怎么变,都不应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隔着一条宽阔的大道,夏初远远地盯着他,对面的人好像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瞬间的迷茫后,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里好像真的依稀闪过了一丝错愕。
一辆加长型卡车突然急速驶过,隔开了他们对视的目光,紧接着,车尾消失了,对面的人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见她在发愣,Michael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对面,问:“你在看什么?”
夏初迟疑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在哪儿?”
可她没有回话,仍情绪复杂地锁着眉头,定定地望着那一方空地。见她有些异常,Michael又问:“怎么啦?”
像是错愕的惊醒,她浅淡一笑,朝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接着自言自语般地低头轻声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希望是我认错了。”
努力摆脱掉刚才的想法,夏初重新拉起身边人的手继续漫步,迎着微风,她突然感慨地说道:“我们其实一直很勇敢啊,因为我们仍愿意活下去。”她又转头问他,“你如何看待死亡?”
望着前方一片宽阔的世界,Michael想了一会儿,温和回答:“死亡是一场寂灭,但对于某些人而言,死亡也许是一种恒久的解脱,所有束缚着你、绑架着你的绳子都被剪断了。如果是这样,世人或许就不必为那个人叹息。”
“是吗。”她轻声附和。
“是啊。生命从无到有,一个人死去未免有些遗憾,但又可能,只是归于圆满。”
夏初道:“所以……死亡也可能是一场未知的旅行,是到达另一个世界的起点,让死去的人换一种方式生活而已?”
“嗯哼。”Michael表示赞同。
“但他身边的人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伤心啊。”
“是的,但为什么人总认为死亡是场悲剧而不是场团圆呢?当你通向天堂的时候,云层里一定会围满了一层又一层来迎接你的已故人,他们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儿,绽着笑容朝你挥舞着手臂,欢迎你的加入。那里没有任何不好的东西,只有和平与爱。”
他接着道:“当我死后,我就是整个世界,我会化成十字路口的风,玻璃杯里的水,路灯下的尘埃,海边的泡沫,瀑布下的岩石,化成每个人触手可及的一切……我,永远在这里。”
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后,他又微微一笑道:“其实我有时候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我还有你和孩子们,怎么能死呢?”他看着她时,眼睛里有温柔的光。
她注视着他:“是啊,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他渐渐深了眼眸,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夏初道:“不会。”
“为什么?你已经这么冷漠了吗?”他眼角眉梢的爱意颇为温柔。
“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会和你一起死。”夏初望着他,说出的话语宛如恬静的誓言。
Michael凝视她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他承诺道:“我会好好活着的,我想活下去。”
他幽深的眼瞳里带着柔和的坚定,似乎能够渗进夏初的心田里,她站在微风中,一如朦胧的微光温柔如初,二人相望间,她也含着微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沿途都是平凡而真实的景色,两个人手牵着手,徐徐的观赏中,心中各有所思,但都心有灵犀般地想起了多年前的过往。只是那时候还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而今已然老态渐显,忧愁人生短暂。
“你在想什么?”
两人同时转头问对方,下一秒都不禁为彼此间的这种默契莞尔,夏初笑道:“你先说。”
Michael转望天空,似乎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在想,你看,人生还是很幸运,因为还可以看见这么美丽的晚霞。有空了我们真该一起去看看世界各地的风景啊。”他感叹着,又突然问夏初:“你喜欢大海吗?”
“不,我喜欢小溪。”
“为什么?”
“因为我不渴望惊涛骇浪,只希望细水长流。”
“哦……这样啊……”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转回头温雅地笑起来。接着又问:“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了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写过的一首诗。”
“诗?写的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的响声,像时间轻轻滴落。’”念完,她含着笑意转头看他,“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吻上她的额头,打从灵魂深处温柔回复:“这也是我想要的。”
走了一会儿,夏初牵着他的手突然撒娇道:“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的,你想听什么,Jackson太太?”
“[I’ll Be There].”她盯着他的眼睛,安静了一瞬后,重复道,“I’ll be there.”
落日的余晖穿过眼眸,变得朦胧而迷离,天际边的晚霞不经意间抹出强烈的色彩,仿佛要在这片天空镌刻下一段段值得铭记的故事。Michael牵着夏初的手,边走边唱,清灵的音色吟带来婉转动人的歌声:
‘You and I must make a pact
“你和我必须作一个约定
we must bring salvation back
我们必须将救赎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