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年前结束了一段无望的恋情。前女友和他是同行,在另一个所里做律师,各方面都宜室宜家得无可挑剔。两个人不咸不淡地相处了两三年,女方也曾数度流露出谈婚论嫁的意思,但他就是烦,心里烦得无法再继续下去,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畏难情绪。
他的前女友与他在法信律师事务所里的秘书禹兰是大学校友,私交甚好。很可能是受人之托,禹兰曾悄悄询问过他分手的原因。不知怎的,他竟然想起了在上大学时选修的西方现代哲学课上讲的存在主义。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很想给禹兰讲讲海德格尔的“烦”与“畏”,但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转而选择了一个比较世俗的理由——两个人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同一个圈子里,毫无变化,甚至毫无界限,每天下班也像是在上班,这让人感觉挺不舒服的。
他不知道前女友曾否听到禹兰转述他的这番话。所幸的是,他俩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分手了,就不再藕断丝连,在业内被誉为好聚好散的楷模。
单身的徐海滨今年三十周岁,年龄既不算大也不算小,再加上身材既不高也不矮,长相既不英俊也不难看,收入既不算多也不算少,几乎是众人眼中的适婚标配。于是,他就有了许多推也推不掉的相亲和后续的约会,整个过程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反复格式化的硬盘。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在很多人看来是执迷不悟,但他就是无法不让自己觉得这一切不胜其烦,令他望而生畏,以至于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有时间一定要回一趟桃树街,把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找出来,好好再读一遍。
他翻着手机上的记事本和通讯录,打了几通重要的电话,然后拎起公事包锁上门,乘电梯下到负一层的车库去找自己的车。
他打算早些出发去S大学见乔艾,以免被上班早高峰堵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还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搜罗着能推掉晚上约会的各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