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艾垂着头走在路上,完全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
上午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从一座教学楼走向另一座教学楼的人群就像管道里流淌的水一样川流不息。她知道自己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去上下一堂课,可是,她就是不想去。
小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乃至终于绝迹。她疲倦地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手里仍然紧紧捏着徐海滨的名片,仿佛唯其如此,才有可能理解他在咖啡屋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外公,虽然她知道每个人在理论上和事实上都必定有外公。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母亲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必定见过母亲很多次。
她最初的人生印象是在多伦多的一所托幼机构里,模模糊糊的,只依稀记得房子很大,场地很空旷,很少的几个小朋友,肤色各异。然后就是国内G市的寄宿小学,刚入学的那段日子特别难熬,因为她连一句完整的汉语都不会讲。
父亲几乎从不来看她,但她在G市并非无亲无故。她有大伯和三叔,还有一位姑姑。姑姑是单身,一度想要收养她,但她用小孩子的方式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不喜欢他们,虽然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因。
有时候,她会很温柔地想到母亲,但由于既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又没有母亲的照片,因此想得很抽象。许多年来,母亲的家族里也从没有什么人来看过她。
然而,徐海滨却告诉她,她的外公在大约两年前立下遗嘱,把财产全部留给了她。
一切听起来就像一个故事,一场玩笑。
然而,徐海滨却郑重其事地说:“你最近一两天最好跟我联络一下,告诉我你什么时间有空,方便我安排带你去办理各种过户手续。”
言之凿凿,由不得她不信。
微风拂过,柳絮在空中轻舞飞扬。那是从小路另一边S大学教工食堂门前那排粗大的柳树上飘过来的,那些柳树不知在何年何月被锯得只剩下主干,如今虽又枝繁叶茂,但样子看上去仍然有些愣头愣脑,被锯过的断面上还残留着当年刷上去代替树皮的绿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