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听了,打发人出去,与曹丕说起近日的事情来。郭柔从匣子里取出一卷竹简递给曹丕,道:“那三家送来绢帛,计六百五十余匹。”
曹丕一边展看,一边惊道:“竟有这么多?”
郭柔道:“他们只在兖徐二州行商,也不过大半年。如今司空又得冀州,待驱了二袁,又可得幽州、并州。河北多世家,以后更多。”
曹丕看完掩上竹简,喜道:“我以后无忧矣。”
郭柔状若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伸手食指,道:“如今只剩下一百匹了。”
曹丕又是一惊,忙问缘故。郭柔道:“我原想到邺城后与你商议,可又逢阴雨,音信不通,便自作主张,将剩下的绢帛换成了粮食。”
曹丕问:“换粮食做什么?”
郭柔道:“我听闻邺城被围半年,城内几乎人相食,加上袁绍连年用兵,科敛极重,想着待君姑进城之后,以曹家女眷的名义,在城外施粥。你觉得好不好?”
曹丕闻言,仔细思索,忆起打猎时见的百姓,各个面有菜色,瘦骨嶙峋,便道:“这是个好主意,若是做长久更好。
你不知道,河北世家与四世三公的袁绍交厚,再加上袁绍为政宽厚,他们见袁绍败了,各个如丧考妣。
前些日子,父亲征辟崔琰,兴高采烈地对他说,案冀州户籍得三十万户。崔琰当场给了父亲没脸,说父亲不施仁政。”
郭柔先前听过崔琰令名,道:“这话倒是他说出的。冀州打下易,要守住为司空所用,只怕要多费心力。”
曹丕道:“因此父亲暂停用兵,最近都在收揽冀州、青州之地的名士。”
郭柔叹了一声,道:“上头自有司空和你操心。若说长久施粥,抚恤百姓,我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曹丕道:“你说。”
郭柔道:“春上,司空派人多制新纸,已藏了数十室,必有大用。如今草木尚且葱茏,趁着未入冬,冀州招人正好能制纸,以粮帛结算工钱。还有来时,我见城墙多有破损,也可招人做工结算工钱。”
曹丕眉头微皱,道:“向来官府修葺工事,都是百姓服役,从无付钱的先例。”
郭柔道:“咱们有屯田足可支撑军队粮草,可冀州没有,袁绍又对世家宽厚,只能从百姓身上重敛,两家相持数年,百姓已穷困至极。
秋日还好,百姓尚有野菜野果果腹,到了冬日,要么冻死,要么自卖为奴婢,到头来损失的是咱们的租赋和兵源。
我不知粮草多寡,你筹算筹算,若是可行,不失为一条仁政,况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曹丕心中一动,道:“我明日就带人去算一算。那施粥的事情,你与母亲商量着来。”
郭柔说:“我怕你说我任性,然而事急从权,公子心里是天下百姓,别说几百匹绢,就是几千匹几万匹在你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曹丕笑道:“你这话倒教我汗颜了。”心里却十分熨帖。
两人说着闲话,不觉时间流逝,忽侍女过来请夫妻二人赴宴,赶忙收拾齐备,带着丽奴过去了。
因天气凉爽,家宴设在花园中的一处广厦内,一路走来,隐隐闻得花香,月光下看得花团锦簇,景致极好。
曹丕抱着丽奴去前堂见父亲和众弟弟,郭柔则跟着侍女来到围屏后,拜见卞夫人以及众阿姨,抬眼望去,满室红飞翠舞,莺歌燕语。
听得前头动静,卞夫人命侍女传饭。卞夫人见侍立在身边的郭柔,笑说:“我不用你侍奉,你随她们一起坐下。”
郭柔道:“君姑慈心,我厚颜领了。”说完,行了一礼,便与曹婧坐在一起。曹婧是曹操的长女,还未及笄,听说已有了人家,乃是世交之子。
曹婧问:“丽奴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