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玉没力气点头,打算撑到含冰蛊消停些,再打坐化解。他现在内里含冰攻心,外面又似刀劈斧凿,实在痛得动弹不得。
晏景行不傻,自然看得出来,谢怀玉怕是身体有什么病症,现在正是病发时间。
他有心帮忙,却不知怎么做,伸手碰到谢怀玉的头发,被寒气灼痛了指腹,倒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小琢,你是不是很冷?”
谢怀玉听见动静,想叫他离远些,双唇却被冻住,一丝声音也没法倾泄。
晏景行看着他身上的霜越结越厚,双掌搓出残影,捧着一点灰烬般的余温,捂住冰霜:“小琢别怕,我帮你把这些霜搓掉,搓掉就不冷了。”
可惜这点温度稍沾空气就消逝了,无疑杯水车薪。
晏景行犹豫了一会儿,解开腰带,把仅剩的里衣脱下来,轻轻盖在他身上,裸着几近完美的上身问道:“小琢,这样有好些了吗?”
没多久,衣服一并结霜,谢怀玉状态没好转,反而看上去更难受了。
晏景行见状,连忙把衣服取下来,哪知,它竟跟谢怀玉的身体冻为一体。
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晏景行心沉如海上浮木,难以安定,除了焦急地守在谢怀玉身旁看他难受,别无他法。
含冰蛊势头渐微,谢怀玉松了口气,正想抬动僵硬的手臂,心口一阵疾痛,嘴角涌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片片霜花。
晏景行变了脸色,道:“小琢!”
谢怀玉睫毛颤动,在脸颊落下细碎的白霜颗粒。
含冰蛊每次发作都比上一次发作更强烈,他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未惊慌。只是晏景行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无助慌乱,像是天塌地陷了一样。
明明痛苦的是他,他却有些过意不去。仿佛晏景行的关怀,是比含冰蛊更让人担惊受怕的东西。
下一秒,他被拥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这是一种陌生的行为与感觉,肌肤与肌肤水乳交融,超出了谢怀玉十六年的常识。纵使他博览群书,也没在任何一本看过的书里找到解惑的答案。
夫子,倘若被人拥抱,该如何做?
用控火术还是避水术?是定身禁言,还是御剑离开?他满腹疑团,却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怀中人的心思百转,晏景行一概不知。他小心翼翼圈着谢怀玉,用体温替他驱寒。
肌肤相贴的地方,寒气流通自如。
一股锋利的寒芒钻心,他又疼又冷,浑身发抖,却咬牙不肯放手,只是把人抱得更紧。
冰蛊沿心脉一路打家劫舍地入侵,在半道上遇到强劲的阻碍。一道透明屏障当作拦路虎,把冰蛊寒气全部挡了回去。
寒气不服,再接再厉地撞向屏障,屏障也怒,在筋脉中猛地炸裂,放出了封存的另一股血脉。
两者相撞,寒气竟被那股血脉通通吞噬吸尽,化为己用。
蓬莱仙岛百里外的扶病台,隐约有一丝震荡。
碧霄殿,谢望归与任月阳神情大变,不过一瞬,身形已至瞭望台。
谢望归道:“扶病台动了,那魔头莫非想冲破封印?”
任月阳想起陈年痛事,端庄的神情闪过无措的慌乱:“不,绝不能让他出来!”
谢望归握紧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了,月阳,都过去了。”
二十年前,他们夫妻曾因好奇,踏入过扶病台境地。
岂料魔物凶煞至此,只是远远一望,任月阳便被他下了诅咒。直到今日,痛苦仍未消除。
“对了,怀玉呢?”扶病台的事,破天荒地让任月阳想到不常见面的小儿子,“他去哪里了?”
谢望归道:“你忘了,今年是天狗之逐,他跟弟子们一道进山了。”
说完,两人沉默下来。
关于小儿子的话题,他们总有意无意逃避。似乎只要这样,心中的愧疚就能随着时间,日日消减。
晏景行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对劲。他体内温度越来越高,仿佛在蒸笼里蒸着,岩浆里泡着,油锅里炸着。
于是他愈发用力抱住谢怀玉,拼命汲取对方身上的寒气,换取一丝舒适的凉意。
“小琢别怕,火去病,我帮你把病魔赶走。”
太热了。
晏景行烧得两眼通红,眼眶四周充斥着滚烫的氤氲热气,视线内,谢怀玉的轮廓被热气熏蒸成带着水雾的模糊一团。
他喉结不知滚了第几下,意志几番动摇,最终还是抵不过嗓子里那股极致的干渴,缓缓低下了头。
两人不知抱了多久,谢怀玉痛得意识半昏迷半清醒,全凭一点神识撑着。身上的霜雪在活火炉晏景行的郁蒸下,慢慢融化成清冽的冰水。
几缕灰发湿漉漉地贴在谢怀玉沁水的脸颊上,一呼一吸,吐出带着一点冷香的气息。
疼痛未消,寒气已没。身体似泡在水里,沉重而潮湿。雪水顺着他仰头的姿势滑落,滴在在锁骨处,积成两块澄澈的湖泊。
谢怀玉眉峰轻蹙,湖泊将要溢出之际,两片温热的软肉贴上来,顷刻间湖泊干竭。一条滚热而柔软的物体席卷而过,在他肌肤上留下一道湿湿热热的痕迹。
凡有雪水处,皆被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