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许斯年觉得,能够在奔波中遇到这一家人,或许是上天对他的照顾。更何况,他如今也有了更长久的打算。
兰知还要去锦绣布庄送货,布庄的张夫郎老远见他来了,提起衣摆出来跟他打招呼:“兰哥儿,我刚还和伙计念叨你,说你绣的团扇定能卖个好价钱,这话音还没落,你就这样俏生生立眼前了。”
俏皮话一讲,兰知眯着眼睛笑起来,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绣好的几片团扇料子,初夏到了,便开始盛行寸许见方的绢扇,握在纤纤玉指间,自有一番风情。
那扇面绣着粉蝶穿花、烟柳池塘、月下海棠的样式,张夫郎爱不释手,接过去仔细瞧,口中直道:“这样好的东西,那些有钱的客人们见了,估计还要抢起来,我看这扇月下海棠,正反两面的花丝严丝合缝,竟还能瞧出露珠纹,真是好,用的是什么轻巧法子?”
兰知笑了笑:“不过是在老样子上花些心思,好多让富人们花点银子,我也多赚些。”
“你这张巧嘴,真是往我的心窝子里说。”张夫郎拨弄着算盘轻笑,“你这回绣得这般好,我定然是要给你加价的。”
他在城里做了许多年的绸缎生意,经手的绣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不说别处,只说在这怀安县城里,兰哥儿的绣活也排得上号,只可惜这人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一个月也做不了多少活。
张夫郎的余光瞥向兰哥儿身边那个高大的汉子,不由暗自好笑,花蝴蝶一样的人物,配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听说他做农活之余还干着杀猪的活计,可方才兰哥儿下车时,他看见这人伸手扶了一把。
算好了价,张夫郎把钱给了,兰知数也不数,直接塞到了随身的小荷包里。
打完招呼正准备离开,许斯年好奇地指着柜台上的团扇问道:“掌柜的,请问这扇子怎么卖?”
张夫郎瞧他一眼,粗布麻衣的,也不像能买得起的样子,但他还是笑着开口道:“这扇面用的是上等素绢,上面的绣品也精致,这样一把团扇,放在我店里要卖八钱银子。”
闻言,兰知也不由得暗自咋舌,他绣的团扇比眼前这把还要精致几分,可绣一柄团扇也才一钱银子,若要一把这样的扇子,竟然要辛苦勤快绣上大半个月。
“是贵了些,这儿还有别的款式。”张夫郎转身从柜台下层取出几把,直接在扇面上轻点,道:“这种单面绣花的卖六钱,素绢无绣的,还要便宜点,只要五钱银子就能拿走。”
说着又朝兰知绣好的团扇料子抬了抬下巴,道:“兰哥儿你送来的料子,若是制成扇子,便是二两银子也卖得出手。”
许斯年心里大致有了数,至于这里的扇子,他是一把都买不起的,两把好扇子都能买一个他嘞。
张夫郎见无人想买,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要把扇子收起来。这时刘大山突然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地问了句:“兰哥儿,你也挑把这玩意儿?”
“啊?”兰知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大山搓了搓手指,低声道:“我看城里时兴这玩意儿,好多人手里都有,你也挑个喜欢的。”
张夫郎眼睛一亮,立刻把收起来的扇子又摆了回来,还特意取了几把花样时新的,他捂着嘴笑道:“是该给兰哥儿置办一把,来,我这儿的扇子随便挑,绝对给你一个实在价。”
刘大山将人带到柜台前,兰知心里哭笑不得,他自己随便做把扇子,都比布庄里的俭省,但这毕竟是大山哥要买给他的,他自然大大方方受了。
刘大山招呼旁边看着的满夏:“夏夏,你也来,爹也给你买一个。”
满夏眉开眼笑,绕到另一边,靠在阿爹身旁,小心拿着扇子细细挑拣起来。
许斯年站在外面,念起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不由得在心里叹气,不能再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