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没错,我到元宁县不足半月,你怎知我不会为了结案,让无辜之人顶罪?”温昭手持折扇,从廊柱后走出来。
苏隐惊了一惊,连忙转身,脱口而出,“太爷事事亲力亲为,关爱百姓,体恤下属,自然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既是好官,自然也不会做屈打成招的事。”苏隐面不改色地拍马屁。
温昭挑了下眉,“这马屁拍得委实僵硬。”
“走吧,去牢里瞧瞧李大东。”温昭展开折扇,边扇风,边往县衙牢狱的方向走。
二人从长廊下来,正要拐去牢狱,毫锥就提着苏隐的木箱子迎面走来。
“太爷,尸身都收拾好了。”
温昭点头,大步朝前去。
苏隐放慢脚步,和毫锥并肩而行,“谢谢毫锥小哥帮我把箱子拿来,给我吧,我自己提。”
毫锥侧身让开,边走边惊叹,“我以前看你提着它,轻轻松松就走几里路,还以为这个箱子不重。”
“今日一提,发现颇有分量。”毫锥眨眼看她,好似无意般,“莫不是苏仵作练过功夫?”
“哪里练过功夫?”苏隐轻笑,仿若并未察觉毫锥的试探,“幼时跟着师父学艺,自小就提着,提惯了。”
“我家阿嫂的力气比我还大。”不等毫锥追问,苏隐就主动交待,“她倒是会功夫。”
毫锥闻言轻笑,“难怪那日瞧见苏家嫂子,步伐轻灵稳健,原来是练过功夫。”
“唔。”苏隐点头,“我兄长去得早,阿嫂要照顾我和祈儿,怕我们受欺负,就特意学了几年,但比不得自小练的,仅能防身罢了。”
说话间,三人便走进县衙牢狱,魏茂连忙迎上来,行礼道:“太爷。”
“李大东在何处?他进来后,可有异样?”温昭问道。
“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关着。”魏茂带着众人往里面走。
“进来后,不是高呼冤枉,就是坐在门边出神。”
牢狱内终日不见日光,元宁县此前甚少有人命案子,牢里关的多是市井泼皮。
泼皮就没几个爱干净的,往背上轻轻一搓,就能搓下不少泥,身上的衣服,更是不知囤积了多少油脂泥垢,瞧不清原本的颜色。
所以牢狱内的气味,甚是诡异,潮湿中夹杂霉味,还有众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苏隐皱了皱眉,抬手在鼻尖扇了扇。
温昭见状,轻笑出声,“验尸时,尸体的腐臭味那么难闻,也不见你皱眉。”
“太爷不觉得这个味道,特别像夏日里,隔了夜的泔水吗?”苏隐皱紧眉头。
温昭回想夏日隔了夜的泔水,不由地也皱起眉头,稍稍屏气。
魏茂回头,轻声细语,“已经让他们尽量收拾了,但架不住那些人太邋遢。”
众人默契地加快脚步,径直走向最里间的牢房。
刚刚走到牢门前,李大东就扑了过来,隔着栅栏哭嚎,“太爷,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杀人。”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老爷们,此时哭得就像个孩子,胖胖的肚子跟着一颤一颤,脸上还有淤泥留下的痕迹,被泪水一冲,画出几条道。
空气中全是浓郁的酒味,以及水草淤泥的腥臭味。
李大东身前的衣服上,满是干了的淤泥,头发湿润,发间还有几片水草叶子。
脚上还穿着鞋,但鞋面和正面的裤腿上,也全是干了的淤泥,随着李大东的动作,不断有小块淤泥从他的身上掉落。
魏茂边拿钥匙打开锁链,边怒斥一声,“太爷来瞧你,就是要查清案子,你好好交待不要隐瞒,也不要再嚎了。”
“你是不是冤枉的,太爷自然会查清楚。”魏茂正色道。
李大东连忙止住哭声,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脸,原本就脏成一团的脸,更加不能看了。
等温昭走进牢房,李大东屈膝跪下,“太爷,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也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个没气的丫头。”
温昭环顾整个牢房,在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收起折扇,轻敲手心。
“你且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东浮河边,来龙去脉细细说清。”
李大东直起腰身,抱着肚子,缓了一会,喘了几口大气,才老老实实交待清楚。
“宋家明日要下聘,早前就在铺子里订了明日要用的新鲜猪肉,我记着这事,昨日午后就出城去了上杨村,挑选今夜要杀的肥猪。”
“孙二家刚得了个孙儿,请我喝酒,我一时贪杯就喝多了。”
“喝到晚间,孙二便让我在家里睡一晚,我倒头睡了两三个时辰,迷糊糊醒来,看到外面微微亮起的天光,猛然想起昨晚答应浑家,会在关城门前回去。”
“怕她担心,我着急忙慌地爬了起来,闷头往县城赶,走到东浮河旁的草甸子边上。”
李大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眸瞥了眼苏隐,双颊微微泛红,颇有些不自在,连声音都弱了许多。
“嗯?”
温昭皱眉,沉声追问,“走到草甸子边上,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