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山王是惠妃娘娘的兄长,这是他的长女庆云翁主,便也是淑旸公主的表亲。”梓秋随叶夫人身边的时日多些,对朝中几位炙手可热的贵女略知一二。
“惠妃娘娘早逝,陛下对淑旸公主十分怜惜本想养在皇后膝下,公主却坚持留在母妃的玉凌宫守孝三年不出,前年孝期满才开始在宫中走动,崎山王听闻公主孤寂,向陛下请了旨把庆云翁主送入宫常伴公主。”吟长面含笑意,听明邀约女子的身份却不明其意欲何为,宫中行事还是小心谨慎。
“吟长觉得这台上歌舞甚动人,此刻还舍不得离开多谢庆云翁主。”她拒绝得直接让庆云多少有些难堪。
周围人议论纷纷平时庆云有公主为依仗,大家多少给几分颜面。这叶相府嫡小姐身份虽比不得翁主贵重,可人家父亲毕竟在朝中掌着实权,论起来不买账也情理之中。
吟长回话后收起无精打采,一副专注欣赏台上扇舞的模样。
庆云进退不得,继续相邀她拉不下脸面,但有些事今日必向对方警示一二半刻也不想等,只能转眸救助的看向淑旸公主。
这边淑旸对表姐是真上了心,母妃逝去后她是宫中唯一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见其出师不利无奈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行来道“叶小姐,陪我走走如何。”
吟长再不识人见此等服饰品级,随侍宫人也知是公主起身行礼,今日似撞了鬼各个都往她这里来,没得消停不说还平白惹麻烦。
“公主请。”她让人先行还安抚梓秋无需担心。
公主没下湖心洲只往外走到远离观赏台的地方,便遣退宫人此时仅淑旸、吟长、庆云三个。
“本宫不想多言,听闻今日皇后很赏识叶小姐往后也会常招进宫。”淑旸正对吟长见她没反驳接着说。
“皇后的心思我想叶小姐并非不懂,无论你有意还是无心,太子与庆云翁主才是两情相悦望你自重。”周围燃着宫灯将淑旸盛气凌人的模样照得真切。
公主必缓鬓,倾髻以为盛饰。
今日她梳的就是倾髻,簪白玉兰裹金步摇,着紫绒绣丝玉兰花裙袄,眉目温顺举止得益,正豆蔻般的年华心思却繁重。
见吟长不应,淑旸轻促眉头。
庆云突然离座起身在吟长面前莹莹拜下,眼中含泪泫然欲泣,玉软花柔言道“叶小姐,庆云今生已认定太子,太子也允诺择日向家父求娶请你成全。”
一个威逼一个哭诉倒真配合默契。
吟长仍不语,不是不想说只觉此番情景不知应答什么。
庆云默默拭泪,淑旸不满她的沉默疾声厉色道“太子妃可不是人人都坐得,叶小姐要掂量掂量自己身份。”
吟长从小就是个欺硬怕软的主,庆云哭哭滴滴她便没了斗志,想想不过是个思慕心上人,怕他母亲为其另择婚娶的小儿女,可淑旸动了真怒往后不可能和平共处,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吟长自知身份无意高攀皇家,不过朝中贵女众多相信不止一人入了皇后眼,而仰慕太子之人更是不少。”庆云扯紧拭泪的帕子,不知不觉听她继续道。
“翁主往后总不能全都去求,您既与太子两情相悦想必不会执着太子妃位,做个妾也可与太子相守一生的。”吟长缓缓说着,眼里没漏看梅树下晃过的身影,这话答的滴水不漏,即把自己摘出去又将了庆云一军梁子结得不轻。
“你。”淑旸气得不轻拂袖离去。
庆云用满含热泪的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见说出此话的人并无丝毫愧疚,转头追着公主走了。
骂人就要直取要害一针见血,看着她们前后离去吟长才真正静下来,宫灯燃得正盛,她望着湖边梅树出神。
梓秋见公主与翁主回去,循着方向过来找吟长,在走近前见一人先到,待看清是三皇子就不再靠近。
吟长斜睨着沉稳走来的人,还是那般风轻云淡尊贵不凡的气派,不过眼下很是看不惯没好气说“戏看完了,觉着可还精彩。”
“尚可。”凌瞿生停在她面前也不介意对方未行礼。
吟长忆起今日宫内种种遭遇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你们家都以欺人为乐。”
他微惊却没动怒,风平浪静的样子看得吟长心里更不舒坦,接着抱怨“初次见面你算计了我,今又被皇后和公主…。”
余下的话没出口,宫中耳目众多到此已是失言,见她禁声凌瞿生眼中有赏识,怒急之下尚能审时度势绝非庸俗之辈。
小丫头变脸的模样他再次得见,转瞬对方便和颜悦色问“刚树下何人?”
“太子。”凌瞿生直接了当。
果然这一出是给太子演的。
“不知方才太子爷看到了多少。”她再道。
“不多,也就正好听到最后两句。”凌瞿生毫无隐瞒。
“那殿下呢。”吟长言。
“我更多些。”凌瞿生曰。
两人间的气氛蓦然静下,周遭本就僻远现在更是落花可闻,她揉着有点发软的膝盖慢慢转身准备离去,想想回头又认真与他说。
“此岸花香比之人流聚集歌舞升平处更芬芳,殿下慢赏臣女先告退。”她暗指人少的地方梅香更浓,赏景也好处事也罢,吟长都不喜欢复杂的环境,对于纷争更是敬而远之,日后待他也会一样。
前一刻言语肆意此下又复还礼数,他怎能感受不到对方传达的疏离,是决心今后都划清界线了吗。
一念生,凌瞿生执手敲上她额前,指力落到实处疼得眼前人泛出泪光。
“梅,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疏疏淡淡,无非香异,故己心不定尔,走吧我与你同行。”他不容人拒绝道。
“一起。”吟长质问,皇后刚向叶家示好他就公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怕被冠上居心叵测的罪名。
“你我都不在宴中那么长时间,一前一后回去岂不更让人生出遐想,不如大大方方扯个路上偶遇的托词。”凌瞿生理所当然的说。
怎么回到湖心亭的吟长浑浑然然,她方才是决定与所有皇族中人保持距离,怎就被他三言两语轻易哄骗,现下旁人可不止暗自遐想而是明议揣测。
硬抵着众人探寻的视线,她怡然入座自赏梅株,淑旸方才受了气,寻着这机会当然要嘲讽几句。
“叶小姐,有何方法能与我们性子极冷的三殿下熟识。”淑旸嘴里问着她视线却望过左亭,意有所指。
不过走了一路,话都没说怎就看出是熟识,吟长不想木秀于林便解释道。
“公主,小女与殿下并不熟,您与翁主先离去我寻不着路,正巧遇殿下便求他带一程。”
主动邀约的是公主弃人独回的也是她,在场哪个不是名门旺族之女,其中若说没有弯弯道道谁也不信,对公主为人大家心中添了分小心。
淑旸自惠妃逝后,最先在宫中学会的是看脸色行事,适当的示弱比盛势压人有时更好用。
“本宫走时吩咐人等叶小姐,你没见到真是她们疏忽,幸而三殿下凑巧也在。”句句锱铢,想来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见风使舵的本事可见一斑。
比心机斗灵思可比欣赏高台上铮铮名曲、舞弄清影有趣,各家小姐都挪了挪身,既不可显得太过故意又想看得听得更清楚些。
吟长不急着答话,淑旸觉得她语塞辩不下去,正想火上浇油听其轻声说“殿下只言是陪人去的。”
“何人。”此话问得急切,淑旸面容失色立时觉察言语不当。
“臣女不知。”随后听到吟长困顿道。
太子适龄马上就要娶妃,多少贵女的眼死死盯在太子身上,将才与三殿下一同不再席中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再侦结庆云翁主平时举动,今夜两头暗行诡计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间不少想入主东宫的贵女,先前不动是大家都未出手,如今有人已谋得先机如何还能淡然处之。
如此看来庆云翁主空有头衔族中驻地却偏远,根本无法成为太子帝王业上的助力,恐怕她的太子妃梦是要碎了。
多年后梓秋忆起今夜,道吟长推波助澜搅乱一池碧波,催动了储君后院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