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王后很少见他含糊其辞紧接着言。
“假若在今日之前知晓她们心意提弗都还可做出选择,但现在我心里有了非常在意的人。”其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上首,说的话引起轩然大波,他今日可能遇到的新人是谁,大家不由纷纷看向圣女,对方端坐着漠不关心事情的发展,对面法师亦是超然物外,果然圣人神者多跳脱于俗世之外。
王后知道提弗都素来大胆妄为,以往在宫中行事却很有分寸,不管他话里暗指的人是否为圣女,都不适合再讨论下去。
“既然有喜欢的我就不管啦,反正你母亲到时追问起来要道不出所以有你好看。”王后打趣道,玩笑感染宾客无人敢再去深究。
此番当事人把玩着手中宝石认真的点点头,目光从没落到圣女身上,阿莎丽却笃定他话里所指之人,裙摆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上人当众对别的姑娘表白,这口气埋在心口膈应得闷疼。
伊娜和兰荼朵向王后行礼便回座,大家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唛茨王先行离去。
夜宴进行到尾声吟长带着若彤退出主殿,想探探宫中各处分布的位置,其次看看能借助的力量,可惜一路走过都有人把守,只大致知晓王宫进出方向。
前方空气潮湿,吟长踏出建筑外眼前偌大一池碧波荡漾,湖下生长的水草尤为旺盛,透过水面看去就像生在翡翠中的玉纹。
除了远远有两名侍卫把守,外面空无一人,应是供宾客入席前观赏之处,她来得晚所以才发现。
“泽光湖。”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这里说汉话的只有多罗科。
若彤赶紧看向值守侍卫,确定他们听不见这边谈话。
吟长非常困惑,为什么他对任何事都不感意外,前几日还是途中同行的伙伴,再相遇身份大不相同。
“大殿欢闹我不喜,碍于身份却不得不出席。”多罗科转动着手里佛珠,眼中显而易见的苦恼。
佛道清寂养性,要他禅坐冥想一两个时辰也不难,可大殿之中恒舞酣歌,推杯换盏,嬉笑取乐,他能置身事外的坐下,可需内心舒畅怕是强人所难。
吟长右侧有块一人高的石碑,其上文字应该就是多罗科提到的泽光湖,她慢慢蹲下身手指取湖水在石碑侧写到“中原有句古话,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洒脱自在的生活不一定都在高山大野间,更深层的隐逸是在街市繁华之中,守着心灵一方净土能独善其身自得宁静。修行也当如此吧,若无诱惑当然可心静如水,可要是身处软红香土中依然辨得清本心岂不更难得,法师何不把这看作考验。”若彤依着石碑上水痕的字迹解释。
出生是佛祖的安排随身份而来的种种皆是考验,不论贫穷饥饿还是奢侈诱惑,倘若一心向佛则四面皆空,那么王宫大殿和寺庙佛前有何区别,多罗科顿悟。
石碑上的水渍还未干,他放下法杖左手掌心蓄起湖水,右手在字迹旁直译出阿定斯文。
“是我一叶障目,这话我会永远铭记于心。”多罗科十分虔诚的说。
吟长谦逊点头。
“你知为何我对今日的事一点不惊奇吗?”他说着将手心剩余的水泼向石碑,石上文字立刻抹去。
她瑶瑶头十分不解。
“因为我早已见过你受万民敬仰的场景。”多罗科重拾权杖,不打算再隐瞒一一说来。
“尘卡镇相遇前我在行馆禅坐,冥想时突然闪现今日宫门前的景象,事后走到广场中第一眼便认出你。”他摩挲佛珠,即使说的话完全不合常理却让人无法不信。
“法师可预知未来。”若彤心生惧意追问道,答案如果是肯定那现下对她们就是绝境。
“天下之大,我怎可全部知晓未发生之事。”多罗科单手放于身前,所传达的全是敬畏之意继续言。
“蒙佛祖庇佑看到过几次。”他望向吟长有些迟疑接着说。
“泽光湖下是常年不败的照明草,现在看起来平平无奇,一旦周围灯火熄灭它就会自放光芒尤为闪耀,好似你一般。”相遇时她就是极其普通的女子,一路行来却接连解他心中迷惑,所言所行丝毫不多丝毫不少,即便听到圣女杀人手段娴熟,他也完全无法把她与极恶之徒联系上。
“我遵照佛祖指示将你引入唛茨,希望此举可以照亮民众疾苦的生活。”多罗科最后留下的话深深印入吟长心中。
日间所见唛茨的人民何止疾苦,低种姓的人出生即为奴隶,母亲不能抚养孩子,婴儿降生就被贩卖,壮年男子抓入角斗场生死相搏,就算咬牙熬过残虐的一生,死后亦是投入不能饮用的黑水河中寓意来生继续为奴。
这是个只为贵族王权而存的国家,其余生灵低贱入尘埃,她伸手抚在心间感叹世道何其可悲。
此时再盲目走动也探寻不到有用信息,两人出来时间不短了吟长准备回到夜宴中。
忽地身后有人扑至,离若彤更近一些,吟长伸手推开她没来得急收回,手背上留下道鞭痕皮肤立刻火辣的收紧。
来人是阿莎丽,其二话不说接连着挥鞭打向若彤,招招都对脸去极其凶残,刚刚没有防范现在交起手来若彤未必不是对手。
她们今日初识谈不上结怨,阿莎丽的愤怒想必是为了提弗都方才意味不明的话,碍于圣女的身份所以只敢对若彤出手。
触及底线吟长暗暗握紧红玉,看准两人交手间隙迅速出招,举起红玉匕首对准阿莎丽的后心杀气十足。
对方手中短鞭正被若彤踩在脚下,察觉到身后危险立刻放弃武器,却没任何可抵挡的东西,方才出手时气急现在才意识到恐惧。
今日在角斗场内阿莎丽亲眼见圣女一招将男子击杀,巨大阴影下她再做不出任何反应,逼近的匕首抵入后背,心间停泊一拍,随后她感受到灭顶的寒冷。
许久阿莎丽呆愣的回头去看,伤口处没有血迹只有被撞击的钝痛,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眼中盈泪。
吟长如神一般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匕首在插入对方身体前收回了刀刃,真正撞击到她的只是哨柄。
“不要再有第二次,不然难保性命。”若彤愤怒的踢她短鞭下湖威胁说。
这样的贵族小姐怕是第一次真实面临生命危险,待俩人走出丈远依旧可见地上瑟缩的身影,整个晚宴直至结束再没见到阿莎丽出现。
夜深躺入床榻,吟长脑中复盘今日环环相扣的事态,后面种种皆有依据但所有事件之初,是谁人指使推她入角斗场,始终毫无头绪。
转眼看着床边的红玉,原来“同欢”能引发的牵绊不仅仅是共鸣,她在短哨颤动过后甚至感受到对方轻抚的手势,摩擦着掌心有些痒。
“小姐周围耳目已清除。”此时若彤走近说。
“杀了。”吟长故作讶异。
“迷晕而已,说多少次先把头发弄干再睡。”若彤无奈拿起布巾替她擦拭,语气就似家中长姐。
“睡到明日自然就干了,这朝避猛虎夕避长蛇哪还有精力。”吟长坐在床榻由着若彤上手。
“确定是避不是迎难而上。”对方丝毫不给情面的戳破。
“相差不多...相差不多...。”吟长干笑着回应渐渐困意袭来。
若彤看着就这样入睡的人无奈摇头,涉险来到阿定斯身边只带着自己,言语文字一概不通,何尝不是全心信任把命放在自己手里。
此刻发丝未干却累得东倒西歪,手背当下的鞭痕用过药仍旧狰狞,小姐不止救了她性命,还护着她的尊严,余生为仆是自己的选择,至今从未有一刻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