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城主,现在不过是地上一摊烂泥,用尽全力也抬不起胳膊。
“如今的你会羡慕得洛死得那么容易吧。”吟长高傲俯视他,出口的话像把利刃刺得乔剌灭顶之痛,想当时还庆幸过同胞兄弟惨死,乘机将罪责推脱给雪域,哪知一语成谶。
“可别死得太快。”吟长接着道。
她蹲下身红玉弹出匕首,以器为手拨开乔剌遮面乱发,在所有人都被她手中刀吸引时,一粒细小药丸沿着地上人的脸落入泥中,动作细微只有当事两人知晓。
在对方有所反应前,吟长抽身离去,一切在众人看来不过是番落井下石的报复。
可没走出几步一捧泥自后方砸来,落到身上时几乎没了力道,可见扔的人力量微弱。
吟长没有回头继续前行,她给了机会如何选择完全是乔剌自己的事,今日他不愿接受世间最后的善意,便只能继续忍受无尽折磨。
“阿定斯…男儿…绝不…轻易赴死。”他断断续续的在后面弱弱吼道。
把为将帅者不屈的硬气展现到极致,气魄确实让人折服,不过终此一生会付出凄惨代价。
左旋城之后再无事发生,接连赶路吟长在马车内被颠簸得晕眩,索性要了一匹马,奔走之时还能看看周围风光。
她骑术很好轩昊初知道,因而放心让人游走在队伍前后。
眼下距赤离还有半日路程,午时大家停顿在山边休整,即便是初夏时节山顶依然积雪,白日或许会感到些热意入夜后仍是凉风。
在雪域三年里吟长最喜爱夏季,可以摆脱寸步不能行的积雪,也不必厚衫重裘。
趁着队伍停下,她一人骑马在近旁逛逛,山间有树其叶如针,高耸不知几许,环山而生甚是壮观,细密枝叶里闻鸟鸣却不见身影。
此景静谧安好,让人松懈。
“狄小姐,王上请您回去。”侍卫声音打断她短时的安然。
吟长调转马头沿来的路走去。
“狄小姐,队伍已经往前行您随我来吧。” 对方再次出声。
大致方向没变她便消减了疑心,跟在侍卫之后却越行越冷清,轩云骑那么多人就算训练有素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况且不是御敌根本没有收敛声响的必要。
吟长重新看了眼跑马于前的人,确定这张脸出现在队伍里过,她拉缰骤停对方也立即止步,他回望来的眼里满是难色,似乎想开口又不发出任何言语。
“你不解释一下吗。”她唯有先拖延着时间。
吟长四下打量,此处未远离轩云骑休整地,但于两山路底,打斗声会被山势阻断很难引人发现。
“无需解释,左右你也活不过今日。”侍卫身后出现一男子接话道。
随着他的现身其于人相继涌出,为首这幅面孔倒是熟人。
“木原。”吟长呼出口。
他是公主的侍卫统领,向来蛰伏暗处,怎么这次冒着风险亲自前来。
“你先回去。”木原对引诱人来的侍卫吩咐。
随后指挥手下将吟长团团围住,倘若不是在新王身边有颗棋子他还真不敢来,今日便釜底抽薪彻底解决掉公主多年宿敌,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侍卫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最后狠下心打马离开。
“公主这次倒是舍得。”吟长看着围攻的阵仗从容谈及。
她不是凌瞿生,凭一人之武力难以脱困,况且灵力也使不上能周旋一刻便拖延一二。
“公主终究才是雪域正统,即使少原君继位也不可动摇。”木原心情颇好不介意多言几句,十分享受他人性命捏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不见得,外戚谋权哪个君主会容。”她反问。
公主再尊贵想登后位也得付出不小代价,轩昊初哪是好糊弄之人,什么贵不可言都是鬼话。
“反正你是看不到了。”对方撂下话,左右的人纷纷攻上,吟长眼明手快一把药粉撒出,近旁人被迷眼暂未能有新动作,她寻得空隙红玉凑近唇边,搏一搏轩云骑的位置不远。
哨声凌厉,在山间野外听来清晰入耳,可想传到一里外简直异想天开,木原骑在马上嗤之以鼻,催促大家加快擒人。
不到万不得已吟长本不愿再唤火凤,现在也没打算让它现身只想借凤鸣,召唤的哨音没有固定曲调只要是她心神所念皆可。
四五段零星的哨声响过,后继涌来的人急切要取吟长性命,一点吹奏的机会都不再给,她手下招式狠但凡能伤一人,必是重创却再无吹奏之机。
木原眼中女子一袭烟色骑装,于马上应对袭击尚能灵巧躲闪,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他来了点兴趣新君未过门的妻子不知什么滋味,反正都是将死的人不如先让自己尝一尝。
“让开。”木原抽出兵器高呼,众人让道予他上前。
能做上侍卫统领的人当然有真本事,有他加入吟长渐渐势弱,当身后刀锋逼近在侧时,她才腾得手撑住马鞍,一跃而起翻转落地,躲避中及腰未束的青丝被齐齐截断。
出手的木原以指为哨,在吟长面前忻忻得意的吹响,似在嘲讽她方才企图鸣声求救,什么人养什么畜生,公主手下的狗果然也学得一身傲慢不逊。
她无暇多顾直接漠视,此举激怒木原再次袭来。
而吟长落马后寸步难行,心思飞动,大风大浪都挺过来现在绝望未免太早。
“木统领,公主能给的狄家未必给不了,有时靠山太大只会让人永远背阴,难道你甘心此生就做个见不得人的侍卫统领。”她说出口的话因为防御十分急促。
木原的心微动,公主确实有权有势,但从不将手下当人看,高兴时奖赏恩赐,气怒时不分时间场合任意打骂欺辱。
今日临出发之时他还被公主跟前的传话宫女责骂,可即使如此也不会仅凭狄芯予的一句话便叛变,毕竟公主给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现在的狄家空头承诺罢了。
“你想策反我。”他也不避讳直接挑到明面上。
“木统领与王上在公主心中不知孰轻孰重,今日之事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公主也好狄家也罢,对君王来说后宫里两厢制衡是为最好。”吟长分神喊话手臂接连被划伤,她置之不顾一鼓作气道。
“可若是你斩断了狄氏一方,制衡之术分崩离析,不知王上一怒彻查起来公主保不保人。”
袭来的刀剑只多不少,吟长再想说也不得时机了。
木原渐渐动摇,公主爱慕新君众所周知,不然也不会有公然抢人夫君之事发生,轻重根本无需比较,倘若事发上头绝不会保他,且今日为保行动胜算带出来的人确实不少,现在镇得住不一定日后人人嘴严。
若放狄芯予一马,他能左右逢源两头讨好,手下人一同得了益处嘴会比石头硬。
再说就算任务失败对公主来说也是常态,最多一顿训骂不会有实质的损失。
“停。”木原挥退大家怕再不阻止人就没了。
此时吟长身上新增无数伤痕,对女子而言已算伤重。
“狄小姐谈条件时是否该拿出点诚意。”他松口道。
“木统领想要什么。”吟长站在地面仰望去,目光没有半点怯懦。
“拿你自己来换如何。”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邪魅的笑自嘴边咧开,觉得这个筹码最为稳妥,在一个女子身心上留下的伤痕她永远无法摆脱。
“你想如何。”因对方话里的龌龊感到恶心,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能拖一刻是一刻。
“狄小姐是聪明人,倘若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中叫人如何相信。”木原在公主手下经年,耳濡目染了那么多阴谋诡计,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无凭无证他就这样放过狄芯予,难保对方不会转头就跑到新君面前告状。